第56章 丑鞋

潘韵蕊兴冲冲地拎着两双崭新的鞋子回到宿舍，宿舍里，林小唯早已从被窝里钻了出来，正与章苹苹并肩坐在下铺，兴致勃勃地交流着绘画心得。只是，那张稚嫩的小脸上，仍旧难掩一丝失落与懊恼。

章苹苹一反常态地展现出耐心，温声细语地开导着林小唯：“傻孩子，摔倒了算什么，爬起来就是了！把自己闷在被子里，那不是等于变相承认自己没能力站起来了吗？”

“谁说我爬不起来！”林小唯骨子里透着一股倔劲儿，不甘示弱。然而，一想到那场原本完美的演出，竟然被一双劣质的鞋子给搅黄了，她就觉得无比沮丧。“都怪那双破鞋！它根本就是个累赘！我跳着跳着，就觉得脚底板隐隐作痛。谁能想到，它竟然当场掉了，还害我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狗啃泥，真是丢死人了……还连累苹苹姐也跟着我一块儿倒霉，对不起……”

“说什么傻话呢？这分明就是鞋子的错，也是那些黑心作坊的责任，跟你有什么关系？你的表演无可挑剔，台下所有人都为你欢呼喝彩。”

“可我明明听到他们在嘲笑我，我摔倒的样子一定很滑稽……”林小唯的情绪依旧低落，不敢抬眼看人。

“哎哟喂，小丫头片子还开始注重形象了？”章苹苹笑着搂过林小唯的肩膀。“告诉你吧，台下根本没人笑话你。大家都在议论纷纷，关心的都是你有没有受伤。有人问小唯摔得那么狠，会不会很疼啊；有人问有没有伤到哪里；还有人责怪做鞋子的人太不靠谱，质量这么差劲。”

“真的吗？”林小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，原来那些所谓的嘲笑声，不过是她自己脑补出来的啊！

“可是……”林小唯再次垂下头，“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很笨，走路都能摔倒……”

章苹苹看着林小唯那副可怜兮兮、自责不已的模样，顿觉于心不忍，于是耐着性子打了个比方：“你走在街上，看到有人不小心踩到西瓜皮摔倒了，之后你会一直记着这件事，并且以此来嘲笑那个人吗？”

“当然不会……”

“那不就得了！除了你自己和真正关心你的人，会在意你摔倒这件事以外，其他人根本不会放在心上，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了。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啊。”章苹苹觉得她这辈子讲的道理，大概都在今晚一股脑儿地倾泻出来了。

然而，说着说着，她自己也陷入了沉思。是啊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，路人、旁人、未来会遇到的所有人、压根不知道她过往的人，谁会揪着她过去的伤疤不放呢？就算有那么几个喜欢捕风捉影的人，也没那个闲工夫，天天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挂在嘴边……所以，她也不应该一直把自己封闭在无形的牢笼里，不是吗……

章苹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，她看到林小唯脸上阴霾逐渐消散，自己心里的郁结也随之减轻。“当然是真的，我苹苹姐可是出了名的实话实说。”

“嘻嘻嘻，那苹苹姐，我们继续画画吧。”林小唯拿起画纸，垫在膝盖上，经过一番练习，她现在已经能画出流畅笔直的线条了。林小唯一边认真地画着，一边好奇地问道：“苹苹姐，你画得这么好，为什么平时都不画呢？”

章苹苹的目光微微一顿，随即恢复如常：“小孩子哪来那么多为什么，快画你的吧！”林小唯察觉到章苹苹的情绪有些低落，也不敢再多问，乖乖地低下头，专心致志地画画，时不时地偷偷瞥几眼陷入沉思的章苹苹。

就在这时，潘韵蕊觉得时机差不多了，推门走了进来。林小唯兴高采烈地接过潘韵蕊递来的袋子。“哇！这次竟然是尺寸完美的新皮鞋耶，鞋底踩上去又软又舒服。”她迫不及待地试穿了一下，然后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，有些担忧地问道：“阿妈，这次不会再掉鞋底了吧……”

潘韵蕊忍不住噗嗤一笑：“放心吧，保证不会啦。上次是阿妈太笨，被那些黑心商家给骗了。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正宗温州皮鞋。”说着，潘韵蕊又递给章苹苹另一双鞋，“你也试试，看看合不合脚。”

章苹苹愣了一下，并没有伸手去接。“怎么，还有我的份？”

“咱俩姐妹，不得一人一双啊？我向来一碗水端平。”潘韵蕊笑眯眯地说道，不由分说地把鞋子塞到章苹苹的怀里。“喂，你可占我便宜了啊！就算比我大不了几岁，也不能直接升一辈吧！”章苹苹嘴上笑着抱怨，眼眶却微微泛红。

进城这段时间以来，潘韵蕊增长了不少见识，不断地打破固有的认知，接纳新的知识，重塑新的观念。在日复一日的踩衣服工作中，她越来越意识到，单凭她一个人的时间去挣钱，是远远不够的。现在的她，其实就是在拿时间换金钱。就算她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吃不喝地踩衣服，所能赚到的钱，也只是杯水车薪。收入的天花板，实在是太低了。如果一直这样下去，什么时候才能还清那些债务啊……

还是得另辟蹊径，增加一些收入来源才行。只是，有什么事情，是可以不用耗费大量的时间，就能换取到相应的报酬呢？又或者，怎样才能让自己的时间变得更值钱，从而赚到更多的钱呢？她苦思冥想，虽然心里已经萌生了改变的念头，但却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。于是，潘韵蕊只得每天一边埋头踩衣服，一边琢磨着如何才能多挣些钱的新方法。她调整了策略，不再像之前那样没日没夜地加班赶工。白天她会全力以赴地工作，晚上则会抽出时间来看书。那些旧书，都是她托周大志从马溪石的办公室里借来的，每看完一本，就还回去再换一本。日积月累下来，她竟然也看了几十本书。遇到不懂的地方，她就先记下来，然后慢慢地琢磨。有时，她还会和周大志、章苹苹一起讨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