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 暗流涌

夜幕低垂，白日里喧嚣的车间逐渐安静下来。许美秋清点着今日的最终数据，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，更新着产量排行榜。

榜单前三甲的数字咬得很紧，竞争之激烈可见一斑。潘韵蕊的名字高居榜首，章苹苹紧随其后，蔡云莲则位列第三。

许美秋清了清嗓子，用洪亮的声音对榜上有名的员工一一点名表扬，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番鼓舞士气的演说，号召大家抓住最后的宝贵时间，奋力冲刺。

“各位！明天早上八点，我们将进行最后一次数据统计，这将作为本次竞赛的最终成绩，也是各位获得奖励的凭证！”

听到这番话，那些自知无望上榜的员工，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车间，去食堂解决晚餐。而那些徘徊在晋级边缘的选手，则连吃饭的时间都舍不得浪费，随便拿了些干粮，便一头扎回了自己的工位，打算做最后的挣扎。

至于那些已经稳居前十的佼佼者们，更是绷紧了神经，铆足了劲儿，力求保住现有排名，更渴望能再进一步。

然而，令人意外的是，潘韵蕊和章苹苹这两个实力最强的竞争者，却一反常态地早早离开了车间，径直走向食堂。她们似乎真的像白天所说的那样，已经到了强弩之末，有心无力再战。

食堂里，人声鼎沸，热气腾腾。潘韵蕊带着林小唯，不紧不慢地排队打饭，悠闲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晚餐时光。

在离开车间之前，潘韵蕊特意环顾四周，将那些仍在埋头苦干的身影尽收眼底。大部分都是榜上有名的，或者是有希望冲击前十的人，但其中却有一个人显得格外不同——刘清香。她的产量在整个车间里都属于垫底水平，即便通宵达旦地工作，也不可能赶上第十名。然而，她却像着了魔一般，连吃饭都顾不上，一门心思地埋头苦干。

潘韵蕊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。她抬起头，无意间瞥见了刚刚打完饭，正在四处寻找座位的章苹苹。

“这边！”潘韵蕊热情地向她招了招手。

章苹苹环顾四周，看着几乎座无虚席的食堂，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。她迟疑了片刻，最终还是迈开脚步，走向了潘韵蕊所在的位置，在她对面坐了下来。

林小唯看到章苹苹的出现，孩子气地撅起嘴巴，赌气地低下头，专心致志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粒，一言不发。显然，她还在为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。

潘韵蕊温柔地抚摸着林小唯的头发，无奈地笑了笑。这小家伙的脾气还真不小，都过去这么久了，竟然还记着仇呢。

这些天，她一直忙于比赛和“捉虫”的事情，实在抽不出空来跟小唯解释清楚，什么是表象，什么是本质。

“不好意思啊。”潘韵蕊带着歉意，替林小唯的任性，向章苹苹表达歉意。

“没事，我的脾气更臭。”章苹苹自嘲地笑了笑，嘴角难得地扬起一抹弧度。

“难得你还有自知之明。”潘韵蕊笑着打趣了一句。

章苹苹的耳根微微泛红，她连忙岔开话题，问道：“戏演完了？”

“还没呢。”潘韵蕊摇摇头。

“那你还让我坐这儿？”章苹苹没好气地说道。她还记得，那天晚上潘韵蕊跟她说，希望她能配合自己演一出水火不容的戏码。这些天，关于她为了拖慢竞争对手的进度，不择手段的流言蜚语，在车间里传得沸沸扬扬。

“她们现在正忙着赶超，忙着使绊子呢，哪有功夫跑到食堂来监视我们吃饭？”潘韵蕊毫不在意地嚼着嘴里的米饭，慢条斯理地说道。这几天，她一直绷紧了神经，都没能好好地吃上一顿饭，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下来，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了。

“好吧。”章苹苹耸了耸肩，也低下头开始吃饭。

“不过，真是难为你了，无缘无故地被人泼了一身脏水。”潘韵蕊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。

“就凭她们？”章苹苹不屑地嗤笑一声，“我身上干干净净的，她们泼再多脏水，也沾不上。”

章苹苹伸出筷子，想要夹起碗里的豆子，可是她的手却微微颤抖着，筷子怎么也夹不稳，豆子滑落了好几次。

看到这一幕，潘韵蕊突然想了起来，之前她跟许美秋谎称自己手疼得抬不起来的时候，章苹苹的脸上曾经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。

“你手疼？还是说，你有旧伤？”潘韵蕊关切地问道。

“要是……”潘韵蕊的话还没说完，就看到章苹苹的脸色骤然一冷，她重重地放下筷子，端起饭碗，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餐桌。

潘韵蕊担忧地看着章苹苹的背影，心中懊悔不已，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揭开了人家不愿提及的伤疤。

“阿妈，她就是脾气臭！”林小唯见章苹苹走了，这才抬起头来，气呼呼地说道。

“小唯，不可以没礼貌。”潘韵蕊皱了皱眉头，轻声训斥道。

“本来就是！她每天都凶巴巴的，而且还很坏！”林小唯不服气地撇了撇嘴。

潘韵蕊心里清楚，小孩子的是非观念往往非常简单，黑白分明。可是在大人的世界里，好人坏人之间的界限，却并没有那么清晰。

“小唯，难道凶巴巴的人，就一定是坏人吗？”潘韵蕊耐心地引导着女儿。

林小唯刚想点头，又摇了摇头，“外公也很凶，可是他对小唯很好，他不是坏人。”

“那为什么苹苹姐凶巴巴的，就是坏人了呢？”潘韵蕊循循善诱。

“她……她撕坏了我的画！”林小唯想起那张被撕毁的全家福，依然感到非常难过。

“可是她已经主动向你道歉了。而且，她的确不是故意的。任何事情都有起因和结果，我们仔细回忆一下，那天的事情，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？”潘韵蕊试图引导女儿换一个角度看待问题。

林小唯陷入了回忆之中。这是事发之后，她第一次愿意正面回忆那幅画被毁的场景。

林小唯一边回忆，一边根据脑海中浮现的画面，慢慢地叙述着。

“我们一进门，她就在凶，说我们弄湿了她的床，然后……”

潘韵蕊耐心地引导着，“仔细想想，那天的事情，阿妈也有错。是阿妈先跟她吵架了，云莲姨也参与进来指责她，所以苹苹姐才会那么生气。而你呢，不小心把水滴到了她的脸上，她在挥手的过程中，不小心弄坏了你的画。对不对？”

林小唯点了点头，慢慢地明白了过来，“所以，最坏的人，是弄湿了我们的床，让我们没地方睡觉，还把画给弄湿了的人……”

“对喽。”潘韵蕊欣慰地笑了。小唯天资聪颖，善于思考，只要稍加引导，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。

“可是，可是……她还在我们刚来的时候，把我们的东西都扔出去了，她还凶阿妈……”林小唯委屈地说道。

潘韵蕊无奈地笑了笑。她没想到小唯的记性竟然这么好，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，她都记得这么清楚。但是，记仇不记恩，可不是一个好习惯。

“可是，她是不是还告诉阿妈去哪里领布料，还给阿妈送药，帮阿妈包扎手呢？”潘韵蕊提醒道。

林小唯点了点头。这些事情，她也记得，可是她就是不能忍受别人欺负阿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