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 画中殇

“咳——”
突兀的一声轻咳，划破了母女间的温馨对话。潘韵蕊循声望去，只见章苹苹的身影从树影婆娑处缓缓走出。
“哟，你们娘俩这互相吹捧，还真是挺肉麻的。”章苹苹在她俩面前站定，神色间带着一丝不自然。
林小唯一看到这个罪魁祸首，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委屈劲儿，瞬间又涌了上来。她小嘴一撅，扭过头去，压根儿不想搭理她。
“那个……”章苹苹放低姿态，蹲下身，对着林小唯蚊子哼哼似的说道，“对不起啦。”
“哼！”林小唯干脆转过身，用后背对着她。
章苹苹尴尬地僵在原地，搓着手说：“我真不是故意弄坏你的画，我……我赔你，好不好？”
林小唯依旧气鼓鼓的，一声不吭。
潘韵蕊心疼地捏了捏女儿的小手，抬头看向章苹苹，柔声说道：“这事儿就算了吧，谁也没想到会这样。你也不是故意的，没事的。小唯就是一时心里难受，过一会儿就好了。”
“还有，真不是我干的。”章苹苹语气诚恳，目光坦荡。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潘韵蕊点点头。
章苹苹愣了一下，“那你刚才……”
“抱歉啊，刚才我是借题发挥了。”潘韵蕊也坦诚地道歉，“还有，谢谢你送来的药粉。”
章苹苹似乎不太习惯这种坦诚交流，愣了半天才问道：“那你知道是谁干的了？”
“暂时还不知道，不过，应该很快就能查清楚了。”潘韵蕊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。
“哦。”章苹苹转身想要离开，却又停下了脚步，“那你们……自己小心点儿。”
“等等。”潘韵蕊起身叫住她，“能不能拜托你帮个忙？”
章苹苹听着潘韵蕊的耳语，简单应了声：“行。”
……
这一夜，潘韵蕊母女并没有回到宿舍。
潘韵蕊牵着林小唯的小手，在厂区里漫无目的地转悠着，直到林小唯累得直喊走不动了，才一起回到了那间狭小的车间。
这巴掌大的地方，就是她们母女俩眼下唯一的避风港。
潘韵蕊轻轻地哄睡了林小唯，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，耳边不断回响着那句撕心裂肺的哭喊：“我想回家……”
一句只有在情绪崩溃时，才敢大声喊出来的心声，我想回家啊……
潘韵蕊的内心，也在发出同样的低鸣，她也想回家，可是现实的残酷，让她不得不咬牙坚持，还不能回去啊……
她恨自己不够强大，还不能为孩子撑起一片天，也格外想念远在家乡的另一个孩子。
潘韵蕊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，要振作起来，一定要振作起来！
那些见不得她好的人，她偏偏不能让他们得逞！
潘韵蕊低下头，通宵达旦地踩着缝纫机，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，才趴在机器上，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……
梅雨时节，连绵的阴雨，让空气中都弥漫着潮湿的味道，被雨水浸透的床褥被褥，怎么也晒不干。
潘韵蕊索性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行李，带着林小唯住到了车间里，这样可以避免林小唯回到宿舍，又想起画被毁掉的伤心事。
在收拾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的时候，潘韵蕊又和章苹苹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，甚至连烧水的壶都被砸碎了，巨大的声响，惊动了整排宿舍的人，纷纷探出头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再加上那天晚上林小唯崩溃大哭的话，也在人群中传开了。
经过那些闲着没事干的人添油加醋地传播，慢慢演变成了各种各样的版本，成为了厂里茶余饭后的热门谈资。
这些流言蜚语，自然也传到了周大志和马溪石的耳朵里。
马溪石听后，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，似乎毫不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。
可是周大志却有些坐不住了，一听到消息，立刻就跑到了车间门口，可是到了门口，他又犹豫了。
他站在原地，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儿，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。直到半夜时分，趁着四下无人，他才偷偷地抱了一床棉被，塞进了林小唯睡觉的那个大篮筐里。
……
眼看着离技能大赛的截止日期越来越近了，许多工人都自觉地延长了工作时间，一直踩到晚上十点左右才回宿舍休息。
许美秋也接到了马溪石的指示，奖金加码翻倍，而且前十名都有奖励，并要求她每隔两个小时，汇总统计一次数据，更新榜单排名，这无疑刺激了整个车间的紧张氛围。
整个车间里，机器轰鸣，热火朝天，每个人都铆足了劲儿，憋着一口气，你追我赶，看到自己的排名往前挪了一位，就兴奋地更加卖力，还想着再超越一名，而被挤下去的人，也咬紧牙关，奋力追赶。
潘韵蕊对外界的流言蜚语充耳不闻，一心一意地埋头踩衣服。
尽管她手指受了伤，速度慢了不少，但是她利用晚上加班的时间，硬生生地把产量又给提了上去，始终稳稳地保持在第一名的位置。
她对榜单上其他人的竞争并不关心，唯独只留意着蔡云莲的动向。
她发现，昨天一天的时间，蔡云莲的排名突然从第六名蹿升到了第三名，仅仅落后于章苹苹和她。
今天就是月底的最后一天了，潘韵蕊和章苹苹不约而同地放慢了速度。
许美秋前来统计数据时，看着产量明显下降的两人，不禁皱起了眉头，“怎么突然少了一半？”
“踩不动了，不行吗？”章苹苹的声音有些大，语气依旧生硬，让许美秋有些下不来台。
潘韵蕊连忙笑着接过话茬，“许主任，不好意思啊，我们已经连续赶了这么久了，手都疼得抬不起来了，实在是力不从心啊。”
章苹苹听了潘韵蕊的话，脸色微微一怔，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，却被潘韵蕊敏锐地捕捉到了。
许美秋也确实亲眼目睹了她们俩这段时间拼命赶工的辛苦，脸色缓和了下来，“好吧，那就休息一会儿吧，今天是最后一天了，再坚持一下。”
“好的，好的。谢谢许主任。”潘韵蕊脸上堆满了笑容，少了之前的怯懦，多了几分从容。
“嗯。”许美秋冷冷地应了一声，转身离开之前，又仔细地打量了潘韵蕊一眼，总觉得她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