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 祸水东引

众人闻声，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，抬眼看向站在高处的许美秋，眼神中充满了探寻与揣测。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
车间里，要说消息最灵通，最喜欢嚼舌根子的，非蔡云莲莫属。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刘清香，凑到她耳边，压低声音说道：“你看许美秋那张脸，拉得老长，跟谁欠了她八百吊钱似的。我猜啊，肯定是被老马头叫去训话了。”

刘清香听了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，眼睛却不老实地瞥向角落里的潘韵蕊。“很有可能！说不定就跟那个新来的村姑有关。”

“都给我安静！”许美秋听着底下嗡嗡嗡的议论声，感觉脑仁都在突突跳，她没好气地吼道，声音尖锐刺耳。“都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！接下来我要说的每一句话，都关系到你们下个月能领多少工钱！”

一听到“工钱”二字，原本还嬉皮笑脸的女工们，瞬间安静了下来，一个个屏气凝神，生怕漏听了一个字。潘韵蕊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，抬起头，认真地看着许美秋。

“厂长刚刚下了命令，从这个月开始，咱们厂里就要实行全新的工资制度。以前那个最低日产量标准，取消！每个月固定保底的工资，也取消！”

许美秋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，整个车间就像是被扔进了一颗炸弹，瞬间炸开了锅。女工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，猜测着。前几天还说要是赶不出货，大家就都得喝西北风，怎么这还没到赶货的时间，就要开始断粮了？

“那…那改成什么样了啊？没有保底，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啊！”终于有人忍不住，大声地喊出了心中的疑问，其他人也纷纷附和。

“就是啊！这也太突然了吧！好歹也提前通知一声，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啊！”

许美秋心里也烦躁得很。她也是刚刚才得知这个消息，马溪石那个老东西，把她叫到办公室，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臭骂，说她管理无方，只会抱怨人手不够，不知道提高工人的效率。

还特意拿潘韵蕊做例子，让她好好学学人家是怎么做的，要把每个工人都调教成潘韵蕊那样勤劳肯干，这样才能保证产量，提高质量，甚至连检查返工的环节都能省了！

尤其是，马溪石指着她的鼻子骂道：“你看看人家潘韵蕊，一个新来的，半天踩出来的量，就顶得上你手下那些人一天的量了。你还整天觉得自己管理得有多好。自己好好反思反思，差距到底有多大，原因是什么，怎么才能缩小这个差距！”

最让许美秋无法接受的是，马溪石竟然直接宣布要进行全面的工资改革，就连她那份丰厚的底薪也保不住了，直接和车间女工们的产量和绩效挂钩。她们踩得多，完成得好，她才能拿得多；她们要是完不成任务，她就只能跟着喝西北风。

这让许美秋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，正愁没地方发泄，现在又被这些女工们一质问，更是怒火中烧。她猛地一转身，手指直指潘韵蕊所在的方向。

“想知道原因？呵呵，那就要好好问问咱们厂里新聘请来的潘老师了！”许美秋语气里充满了嘲讽，摆明了是要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潘韵蕊。

潘韵蕊一脸无辜地看着许美秋，眼神中充满了疑惑。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，怎么突然就扯到她身上来了？

她又看了看那些满脸怒容的女工们，顿时感觉浑身僵硬，连忙解释道：“我…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…”

“你不知道？那谁知道？”许美秋迈着大步，走到潘韵蕊的面前，随手拿起几件已经踩好的半成品衣服，用力地扔给附近的几个女工。“都给我睁大眼睛，好好看看，潘老师踩出来的活儿，有多快多好！”

女工们呼啦啦地围了上来，聚在一起，仔细研究着潘韵蕊踩出来的针脚。的确，针脚笔直流畅，细密均匀，但是，这和她们的工资制度改革又有什么关系呢？

虽然大家都心存疑惑，但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，只能默默地闭上了嘴巴。

“都看清楚了吧？”许美秋举起手中的衣服，用力地抖了抖。“马厂长说了，以后这就是咱们厂里的新标准！你们踩出来的衣服，都要向潘老师看齐！”

“还有啊，马厂长还说了，让你们好好看看人家潘老师的速度，人家半天就能踩出你们一整天的量！看看你们一个个的，整天喊累喊忙喊干不动，结果呢？直接被人半天就给比下去了！你们难道就没觉得脸上发烧吗？”

许美秋一口一个“潘老师”，还故意加重了语气，每一句话都带着刺，明里暗里地讽刺潘韵蕊，又借机敲打这些女工们。

整个车间里鸦雀无声，所有人都噤若寒蝉。但是，在大多数人的眼神里，都燃烧着一股无名的怒火，烧得潘韵蕊如坐针毡，浑身不自在。

潘韵蕊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，进退两难。她突然有些明白马厂长所说的“带头做表率”，到底是什么意思了。

现在的她，已经成了众矢之的，就像是一个活靶子，被推到了这场工资改革的最前面。

只是，这工资到底要怎么改？她别的都不在乎，只想靠自己的双手，好好地挣钱养家。

看到大家都沉默不语，潘韵蕊想着马厂长让她“做表率”的话，也想借这个机会为自己澄清一下，于是，她鼓起勇气，礼貌地说道：“许主任，您叫我韵蕊就好，我真的不是什么老师，我只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小裁缝，为了能吃饱饭，为了能多挣点钱，所以就拼了命地多踩几件。所以，我也特别关心这次工资改革的事情，能不能麻烦您跟我们说说，具体要怎么改呢？”

潘韵蕊这番话说得诚恳又实在，不仅赢得了一小部分同样来自贫困家庭的女工的认同，也巧妙地把矛盾的焦点，转移到了工资改革这件事情上。

毕竟，对于大家来说，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切身利益。至于其他的闲言碎语，不过是过眼云烟，听过之后笑笑骂骂也就过去了。

果然，听到潘韵蕊这么一说，不少女工都开始小声地附和着：“是啊，到底要怎么改啊？”

更有一些平时和许美秋关系比较亲近的人，直接开口询问：“美秋姐，跟我们透个底呗，我们这工资到底要怎么改啊？该不会改得我们连饭都吃不饱了吧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