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童言

“哎哟哟，小唯真是个小能手呀！”蔡云莲笑得合不拢嘴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，又转过头，跟旁边的人家长里短地聊了起来，“唉，这孩子这么小就得出来讨生活，真是苦了她了。也不知道她妈是怎么狠下心来的哟……”

“就是说啊，我家那小崽子这么大的时候，还在我怀里当个宝呢。看小唯这年纪，差不多该上学了吧？她妈难道真要让她一辈子都跟着踩衣服啊？”坐在蔡云莲左边的刘清香，也跟着附和着，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，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。

“谁知道呢。唉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，估计人家也有难处吧。”蔡云莲和刘清香聊完，又转头问向右手边的林小唯，脸上堆着笑容，“小唯啊，你不想去学校读书，认字学本事吗？”

林小唯摇了摇头，一双乌黑的眼睛清澈见底，却又透着一股坚定的神采。“我跟着阿妈，也能学到本事。我阿妈踩的鞋帮又好又快，大家都夸她呢。以后我也要像阿妈一样，成为最厉害的人！”

蔡云莲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，心里暗暗嘀咕：这踩衣服算什么厉害本事？但她上午可是亲眼见识过了，这瘦弱的乡下女人，踩起衣服来还真有一手！不过，踩得再好再快又有什么用？还不是个踩衣服的命？

蔡云莲压下心里的那股嫉妒，干笑了两声，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。“小小年纪，志气倒是不小！可踩衣服能算什么厉害？要能读书认字，考上大学，挣大钱，那才叫厉害！”

“就是啊！你要是不认字，连踩衣服的账本都不会记，到时候挣了多少钱都数不清。”刘清香也跟着帮腔，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。

“我阿妈认字！她会帮我记账本的！”林小唯听了这话，有些不服气地嘟起了嘴，认真地反驳道。

蔡云莲和刘清香一听，顿时哈哈大笑起来，笑得前仰后合，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。

林小唯看着她们笑得直不起腰，心里有些疑惑：她们到底在笑什么呢？是她说错了什么话吗？

林小唯被她们笑得有些不知所措，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和迷茫，她紧张地绞着衣角，焦急地等待着远处正在排队打饭的潘韵蕊。

坐在林小唯背后那桌的章苹苹，重重地放下了吃干净的饭碗，发出一声“砰”的声响。她冷笑一声，毫不留情地讽刺了一句：“对着一个几岁的孩子说这些，真有意思！”

话音刚落，章苹苹便冷哼了一声，端起碗，大步流星地走了。

虽然章苹苹没有指名道姓，但蔡云莲和刘清香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，仿佛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。

蔡云莲不满地瞪着章苹苹的背影，在心里暗骂道：“神气什么？她以为她是谁啊？还真当自己是以前那个样样第一的最佳缝纫手了？切……”

“就是！一天到晚拉着个脸，好像谁欠她钱似的。再自以为是，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在同一车间干活？踩得快有什么用？还不是拿差不多的钱？顶多年底多奖几百块，还不如平时多休息休息呢！”刘清香也被章苹苹那句话说得心里不舒服，连声抱怨着。

蔡云莲心里也有些不痛快，她翻了个白眼，说道：“依我看啊，就是没脑子！手都那样了，还每天不停地踩。还有那个新来的潘韵蕊也是，跟头牛似的，拼了命地踩，非要显得自己多认真，好像我们都没用似的！”

“就是！谁踩不快啊？那得看我们乐不乐意！云莲，拿出你以前的本事给她们瞧瞧！”

她们俩将一肚子的怨气都发泄在了章苹苹身上，在她背后一顿口舌炮轰。

而被她们暂时晾在一旁的林小唯，觉得耳朵有些难受，她悄悄地站起身，离开了座位，朝着不远处正端着饭菜走过来的潘韵蕊跑去。

……

吃完午饭后，大家都回宿舍午休去了，只有潘韵蕊带着林小唯，回到了车间继续踩衣服。

潘韵蕊本来想让林小唯回宿舍睡一会儿，但又担心小唯一个人爬上爬下不安全，更不放心让小唯独自和那些她不了解的大人待在一起。

她回想起中午打完饭回来时，小唯急匆匆地跑向她，还非要拉着她去坐了一个新的位置。

那个新位置离原来的位置很远。她抬眼望去，注意到原来的位置旁边坐着几个舍友，还有几个她还不认识的工友。

潘韵蕊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几遍，想从林小唯嘴里问出为什么要换位置，可林小唯只是说“那边太吵了”，然后就乖乖地低头吃饭了。

知女莫若母。更何况，几岁的孩子还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。潘韵蕊明显感觉到林小唯有些不对劲，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。

一定是她离开去打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。很有可能是那些人说了什么难听的话。

她自己就是一路饱受非议走过来的，她很清楚，别人说什么，你是拦不住的；而听什么，却取决于你自己。

她可以捂住女儿的耳朵，一次、两次，但她不可能捂住女儿一辈子。

流言蜚语，防不胜防。她能做的，就是教孩子选择性地接受，勇敢地去面对。

潘韵蕊顾不上埋头工作，她停下了手里的活，拉过林小唯的小手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。

“小唯，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好不好？”潘韵蕊温柔地问道，语气里充满了耐心。

“好呀好呀！”林小唯开心地点了点头，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灵动地转动着，嘴角又露出了甜甜的笑容。

“阿妈现在用嘴巴说话，你的耳朵能听见吗？”潘韵蕊笑着问道。

林小唯认真地点点头，“能听见！”

“好，那你接下来用小手捂住阿妈的嘴巴。”潘韵蕊轻声说道。

林小唯有些疑惑，不明白这是什么游戏，但她还是乖乖地照做了。她伸出小手，轻轻地捂住了潘韵蕊的嘴巴。

潘韵蕊被捂住了嘴巴，仍然继续说了几句话，然后又让林小唯捂得更用力一些，再用力一些，两只小手一起用力捂住。直到最后，潘韵蕊的嘴里只能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音节，她才让林小唯松开了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