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 众矢之的

潘韵蕊敏锐地察觉到，周身多了几道审视的目光，像无形的针芒，刺得她浑身不自在。许美秋那番话，看似是对着所有人说的，实则句句都意有所指，话里话外都带着针对她的意味。

她心里泛起一丝疑惑，那些话语明明听起来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，可话里那股别样的意味却挥之不去。潘韵蕊努力想分辨出哪里不对劲，却总是不得其法。更让她感到不适的是，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许美秋那话中话的意思。

在众人目光的凌迟下，潘韵蕊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。她感到耳根一阵发烫，脸颊也开始变得滚烫，就连手心都渗出了微微的汗珠，黏腻腻的，难受极了。

就在她感到无所适从时，一只温暖的小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掌，耳边也传来了一声细若蚊呐的关怀：“阿妈……”

潘韵蕊抬起头，撞进了林小唯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眸中。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心头，驱散了些许的难堪，紧接着又被深深的自责与担忧所取代。

她自责于自己的无能，让小唯看到了她软弱无助的一面。她更担忧，年幼的小唯过早地见识到这些人情世故，会不会对她的心灵和成长造成不良的影响。

她是一个母亲，应该成为孩子的榜样，守护好孩子那颗纯真无邪的心灵。

潘韵蕊环顾四周，找到一个矮凳放在自己身旁，然后拉过林小唯，让她坐下。她压低声音，笑着对林小唯悄悄说道：“小唯，我们马上就可以开始干活啦。”

林小唯闻言，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，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
她伸出小手，拉过潘韵蕊粗糙的右手，小心翼翼地摊开，轻轻地掸了掸灰尘，然后又捏起自己的衣袖，温柔地擦拭着潘韵蕊手心的汗渍。

“阿妈，是不是太阳太大了，晒得太热了？”林小唯说着，举起自己小小的手掌，想要替潘韵蕊遮挡住刺眼的阳光。

“不会的，太阳公公这么热情，是在欢迎我们呢！你看，这阳光一晃一晃的，像不像在庆祝我们即将开始工作呀？”潘韵蕊笑着说道，然后挪动了一下林小唯的板凳，让她背对着太阳，这样就不会被阳光直射了。

“嗯！暖洋洋的，真舒服。阿奶说，多晒太阳，就能长高高。”林小唯乖巧地坐好，语气里带着一丝稚气。

潘韵蕊正要夸奖林小唯乖巧懂事，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许美秋严厉的呵斥声。

“聘你们来车间是让你们晒太阳闲聊的吗？要不要我给你们抓一把瓜子，让你们边嗑边聊啊！”

林小唯被这突如其来的斥责声吓了一跳，立刻挺直了腰板，正襟危坐，再也不敢随便说话了，生怕自己连累了潘韵蕊。

潘韵蕊也连忙站起身，连声道歉，表示自己马上就开始干活。可是，许美秋压根就没有告诉她要做什么，也没有说去哪里领取布料裁片。潘韵蕊偷偷地打量了几眼，发现这家厂里的分工和样式，比薛平丽的作坊要复杂得多，甚至还有一些她从未见过的机器。

她很想开口询问，可又害怕许美秋借题发挥，只能干巴巴地站在那里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。

“去门口领啊，傻站着干什么！”

潘韵蕊循声望去，说话的是坐在斜对面的章苹苹。

虽然章苹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冲，但她的这句话却及时替潘韵蕊解了围。

潘韵蕊感激地看了章苹苹一眼，然后转身小跑着去领取衣料。

费力地拉回一大捆衣料后，潘韵蕊又犯难了。这是她第一次接触这种款式的衣服，不了解样式，根本无从下手。而且，这些机器也是新式的，她以前从来没有用过。

潘韵蕊暗暗观察着对面其他工人的操作，默默地将每一个步骤都记在心里。然后，她又在地上捡了几块废弃的布料，尝试着先踩踩看，熟悉一下机器的性能。

她一下一下地踩着缝纫机，一会儿顺踩，一会儿倒针，来来回回地试了十几遍，直到感觉手感差不多了，才停了下来。

摸索了十几年缝纫机，潘韵蕊早就练就了与缝纫机打交道的本事。

一通百通，只要给她一件成衣，让她研究研究，她就能迅速分解出每一个步骤，了解哪里该怎么接线缝头，甚至还能根据自己的经验，延伸出好几种不同的裁剪方法，把衣服做得既贴身舒适，又美观大方。

潘韵蕊头脑灵活，学得快，手脚又勤快，做得也好，深受以前缝纫老师傅的喜爱，还被夸赞是“天生的一双裁缝手”。

潘韵蕊现在很庆幸，早些年在老师傅的严格训练下，基本功练得扎实。现在上手操作，才不至于拖后腿。

解决了试车的第一步，接下来就要学习这种衣服的样式该如何裁剪了。潘韵蕊静静地坐在那里，默默观察着其他工人的操作，把每一个步骤都牢牢地记在心里，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模拟着踩法。直到看得滚瓜烂熟了，她才小心翼翼地拿起第一块衣料片，慢慢地踩了起来。

刚开始的时候，潘韵蕊的速度非常慢，手臂也僵硬得不敢放松，生怕自己和新机器还没有磨合好，一不小心就踩坏了衣料。

但是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潘韵蕊的动作越来越熟练，踩出来的线条也变得笔直而流畅，速度也随之加快。

林小唯也配合得十分默契，有条不紊地分发衣料、递送衣料，并将衣料铺平整好。

半个上午的时间，母女俩已经踩完了好几捆衣料，引起了其他工人的侧目，这其中不乏有蔡云莲等同宿舍的几人，还有心里直打鼓的许美秋。

……

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，潘韵蕊牵着林小唯的手，有说有笑地朝着食堂走去。

一路上，林小唯都显得兴致高昂，就连走路都一蹦一跳的，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活力。

她的嘴角高高地上扬着，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悦，比吃了糖还要甜上百倍。她和阿妈终于有活干了！终于有床可以睡了！终于可以吃饱饭了！而且马上又要去吃香喷喷的大米饭了，吃完饭后，她又可以帮阿妈干活了，她终于又能派上用场了！只要她多做一点点，阿妈就能少辛苦一点点。

林小唯乖乖地坐在位置上，等着阿妈去打饭菜回来。

可是，她还没有等到阿妈，却等来了几个同宿舍的阿姨，她们端着饭碗，坐到了林小唯旁边的座位上。

“小姑娘，你叫什么名字呀？小小年纪就这么能干呢！看你干活还挺熟练的，经常干活吗？”蔡云莲刚好坐在了林小唯的旁边，笑着问道。

林小唯听到别人的夸奖，脸上露出了害羞的笑容，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小的自豪：“阿姨好，我叫小唯。我经常帮阿妈干活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