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 新官难

“好吧。”潘韵蕊最终还是将饭票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，主任的每一句话，她都默默地记在心头。

周大志领着她们径直来到了车间，简单介绍了几句后，便将她交给了车间主任许美秋。

许美秋一听这人是马厂长亲自点名要的，立刻热情地喊着“韵蕊妹妹”，不停地夸她肯定聪明又能干，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扣下来，说得潘韵蕊都不好意思了，连忙摆手说“没有没有”。

“许主任，人我就交给你了。对了，厂长让我带句话，这批货下个月底必须得赶出来，不然耽误了发货，要赔违约金的，到时候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。”周大志笑眯眯地传达着马溪石的意思。

“好，人交给我没问题。你放心，我们肯定尽全力完成任务。只是这批衣服量实在太大了，人手确实不够啊，还请周主任多招一些像韵蕊妹妹这么能干的人进来才好。”许美秋笑里藏刀地暗示着，万一完不成任务，那可就是人手不足的问题了。

周大志是个直来直去的人，最讨厌跟那些拐弯抹角的人打交道，但人在其位，不得不如此，也只能笑着回应：“我就是传达一下厂长的意思，这人嘛，肯定会边招的，但这工也得照赶，两条腿走路，才能走得快，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？”

一来一往之间，潘韵蕊听出了这两人话语中隐隐的火药味，她低垂着头，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，老老实实地等着他们说完。

周大志一走，许美秋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大半，虽然没那么热情了，但表面上还算客客气气。

“跟我来吧。”许美秋整理了一下笔挺的衣领，干脆利落地转身，带起一阵傲慢的风。

潘韵蕊看着许美秋摇曳生姿的背影，连忙跟了上去，亦步亦趋。

“刚才周主任说，你很有经验？”许美秋开门见山地问道，语气里听不出是褒是贬。

潘韵蕊向来低调谦虚，她也没想到周大志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夸她能干，说得好像她真的是被特聘来当官的，而不是来打工的。

突然，潘韵蕊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妙的念头，心里暗暗叫糟，该不会许美秋真的误会她是来抢她位置的吧……

这片刻的走神，让许美秋误以为是她高傲的默认。

许美秋嘴角原本就所剩不多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，她暗自思忖着，马溪石特聘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丫头来，还特意让周大志来夸奖一番，到底是什么意思？

难道这人是谁的亲戚？还是马溪石嫌她完不成任务，想给她一个下马威？又或者，是想塞个人进来慢慢取代她？

心怀不满的许美秋，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潘韵蕊，虽然算得上是有几分姿色，但实在是太土气了，尤其是她身上那件粗布衣裳，简直毫无品味可言。

潘韵蕊感受到那充满审视的目光，思绪顿时变得有些混乱，心里更是惴惴不安。

她心里苦笑，怎么还没开始工作，就接二连三地遇到了人际关系问题，她自认为在老家时还算比较会和人打交道的，可是怎么到了这里，明明什么都没做，却处处被人白眼相待。

潘韵蕊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，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一个笑容：“许主任，我没多少经验的，之前只在小作坊里踩过几年缝纫机，这还是我第一次进这么大的厂，什么都不懂，以后还要向您多多学习呢。”

“哦？是吗，真是太谦虚了呢。”许美秋自顾自地笑着，意味不明地调侃道：“没经验还这么受器重，看来肯定有过人之处吧。”

“主任，我真的没……”

潘韵蕊的话还没说完，就被许美秋强势地打断了：“既然如此，那这些简单的东西，你肯定都懂，我就不多说了，免得耽误了赶工进度。来，你的座位在那边。”

许美秋朝着靠窗最里面的位置一指，然后就转身和其他人谈笑风生去了。

潘韵蕊道了声谢，牵着林小唯走到靠窗里面的位置，这里离门口最远，座位还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，可以想象到了盛夏骄阳似火的时候该有多么滚烫。

潘韵蕊抬眼打量了一圈，发现其他人都坐在对面一侧或是靠里墙的几排，只有她一个人坐在这排晒太阳的位置上。

迟疑了半秒，潘韵蕊正准备坐下，就听到许美秋的声音响了起来：“怎么啦，不满意吗？”

这看似关心的问候，实际上却暗藏着“你要是觉得不满意，我就给你换”的意味，可听在潘韵蕊的心里却是一阵惶恐，连忙回答道：“满意，我很满意。”

“那就好，我还以为特聘进来的人架子有多大呢，不服管教呢，没想到我们韵蕊妹妹这么平易近人。”

许美秋笑得十分自然，语气也很随和，但是这句话一说出口，就让车间里的其他女工们炸开了锅。一时间，她们交头接耳，窃窃私语，好一阵骚动。

潘韵蕊哪里听不出这句话里话外的讽刺意味，可是人在屋檐下，不得不低头，只能忍着，陪着笑脸，否则以后工作的日子恐怕会更加难熬。

“安静！都给我安静！”许美秋提高嗓音维持着纪律，“瞧瞧你们这点见识，听到‘特聘’两个字就把你们给吓到了？”

“美秋姐，什么是特聘啊？”有人忍不住好奇地问道。

“所谓特聘，就是人家经验丰富，手艺精湛，速度又快，厂长特别指派聘请进来的，还特许人家带着孩子住在厂里工作。这下听懂了吗？”

“懂了……”女工之间传出稀稀拉拉的回应声。

“还有，大家都给我听好了，不管你们是怎么进来的，只要进了我这个车间，就得遵守这里的规矩，无论是谁违反了，都要接受处罚，都听明白了吗！”许美秋气势十足，摆出了作为车间主任的威严。

顿时，车间里鸦雀无声，女工们互相递着眼色，时不时发出低低的私语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