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下马威

“一般来说，新来的都得先试用一段时间，看看适不适合这份工作，才好安排住宿。不过你的情况比较特殊，离这儿又远，也没个落脚的地方，马厂长这才特批你今天就住进来。你带着孩子，她们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，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。”周大志在厂里待了这么多年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，也深知那些享受特殊待遇的人，往往会遭到一些人的排挤，所以提前给潘韵蕊打了预防针。

潘韵蕊心里很感激周大志的细致周到，至于可能会被说闲话的情况，她早有预料，这在所难免，毕竟她确实是破例带着孩子住进来工作的。别人的嘴，她管不了，她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，挣好自己的钱就行了。

“谢谢周大哥，我知道的。我一定会好好干活，不惹麻烦的。”潘韵蕊的笑容灿烂，眼眸里闪烁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。

她哪里会想到，很多时候，就算你不去主动招惹麻烦，麻烦也会主动找上你。

“好，那你先放一下东西，拿上碗，我带你去食堂。”周大志说完，就率先转身出门了。

潘韵蕊把行李先放在走廊靠墙的位置，然后拿了个大饭碗，牵着林小唯的手，跟了出去。

“我们厂里厂长管理很严格，一日三餐都要凭饭票才能打饭，发出去多少票，就控制多少量，这样才能更好地控制成本。还有，过了饭点就收摊，没得吃了。”周大志一边走，一边细心地讲解着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晚餐票。

“小姑娘，肚子饿不饿？”周大志弯下腰，慈爱地摸了摸林小唯的头发，仿佛看到了远在老家的女儿。

林小唯诚实地点点头，礼貌地回答：“周叔叔，我叫小唯。周叔叔真好，跟俺阿爸一样好。”

“这小嘴真甜，你阿爸真有福气啊！”周大志爽朗地笑着，随口问道，“你阿爸在老家吗？怎么就你跟你妈来了城里？”

潘韵蕊的脸色瞬间僵住了，攥紧了手心。自从丈夫失踪后，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小唯面前如此直白地问起“阿爸”二字。以后，她将会独自面对越来越多的陌生人，旁人不知道情况，闲聊时随口一提，难免就会无意中戳中她的痛处。

潘韵蕊有些担忧地看了林小唯一眼，发现她目光黯淡，似乎在发呆。

周大志见状，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，揭了别人的伤疤。虽然是无心的，但他心里还是感到很愧疚。

他连忙蹲下身，一手搭在林小唯的肩头，一手递上了饭票，“走，周叔叔带你吃饭，好不好？”

林小唯这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，扬起灿烂的笑容，认真地看着周大志，说道：“俺阿爸出海挣钱去了，他说等挣了大钱，就带俺一起出海玩，还要给俺买很漂亮的公主裙呢！”

周大志抬头看了一眼潘韵蕊，见她神色复杂，就知道自己触及到了人家的伤心事，便不再多问，起身牵起林小唯的手，“走，咱们吃饭去。”

潘韵蕊心里百感交集，强忍住涌上心头的酸楚，快步跟了上去。

饭票只有一张，周大志带着母女俩来到食堂后，就借口有事，先离开了。

潘韵蕊觉得很过意不去，她们这是占了别人的晚饭。可她记得马上就要过饭点了，只能带着林小唯去打了一碗饭菜。

食堂里的人已经很少了，饭有些硬了，也凉了，菜也只剩下一些残渣和汤水。

但这些东西，吃在她们母女俩的嘴里，却如同山珍海味一般。

“阿妈，白花花的大米饭，真好吃！”林小唯吃了两大口，见潘韵蕊没动筷子，也停了下来。

潘韵蕊想等林小唯先吃饱，林小唯却想和潘韵蕊一起吃，两个人对着一碗冰冷的饭菜，僵持不下。

最后，她们决定一人一口，轮流着吃。

终于，只剩下最后一口了。

潘韵蕊把所有粘在碗壁上的米粒，都刮到了一起，凑了半勺，递到林小唯的嘴边。

林小唯却摇摇头，没有张口，“阿妈，俺想让阿奶和妹妹，也吃上白米饭。”

“会的，一定会的。只要咱们认真工作，以后咱们家就能顿顿都吃上白米饭。来，你先把这口吃了，才能快快长大，好好工作。”潘韵蕊耐心地劝说着。

在潘韵蕊的劝说下，林小唯吃下了最后一口白米饭，然后捧着饭碗，俏皮地伸出舌头，把碗壁舔得干干净净。

“阿奶说，不能浪费粮食。要把碗吃干净，以后才有饭吃。”

“对，小唯真乖！还记得阿妈教你的那首诗吗？”潘韵蕊笑着问道。

“记得，阿妈，俺背给你听。锄禾日当午，汗滴禾下土，谁知盘中餐，粒粒皆辛苦……”

稚嫩的童声，流利地背诵着诗歌，一字一句，铿锵有力，充满了质朴的乡土气息。

……

母女俩一路散步，有说有笑地回到了宿舍区。刚走到207房间门口，就看到她们的行李被人扔在了外面的走廊上。

潘韵蕊心头一紧，预感到情况不妙。但她知道现在不能冲动上前理论，否则还没入住，就先得罪了人，那以后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日子，就不好过了。

她深吸一口气，然后上前敲了敲门，扬起友好的笑容，礼貌地打招呼：“你们好，我叫潘韵蕊，是今天刚来厂里上班的，很高兴认识你们。”

宿舍里的几个女工，看到有新人入住，立刻猜到走廊里被章苹苹扔出去的行李，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的。

她们仔细打量着潘韵蕊，发现她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女孩，心里顿时充满了疑惑。这女人是什么来头？难道她们以后要和一个吵吵闹闹的孩子住在一起吗？

想到这儿，大家都不是很情愿，所以没有人主动出声回应。

房间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，气氛有些尴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