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 噩梦伊始

夜幕低垂，往日喧嚣的大街小巷，此刻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，一片死寂。

一轮残缺的月亮，有气无力地悬挂在空中，洒落的清辉，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，根本无法驱散这无边的黑暗，照亮那条通往归宿的路。

吴琴桐仿佛一个游离于人世间的孤魂，漫无目的地在冰冷的河边游荡。她的内心早已被绝望啃噬得千疮百孔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无底的深渊之上，找不到回家的方向。

不知不觉间，她再次回到了那个如同噩梦般的地方——弄丢孙女林小蝶的地点。

再也支撑不住的吴琴桐，颓然地跪坐在高大的垃圾桶旁。她无力地垂着头，那双布满血痕的双手，一下又一下，绝望地摩挲着粗糙的地面。这里，是她放下小蝶的背篓的地方，也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悔恨之地。

这地面，是如此的冰冷，她怎么能忍心，让她那可爱的小蝶受冻？这地面，又是如此的粗糙，她怎么会狠心，将她那细皮嫩肉的小蝶，放在这样的地方受苦啊！

她的小蝶，是那么的乖巧懂事，从不哭闹，总是带着甜甜的笑容。那笑容，如同春日里最明媚的阳光，在她那胖嘟嘟的小脸上，绽放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，是那么的灵动，那么的讨人喜欢。

虽然还不会咿呀学语，但她那柔软的小手掌，总是喜欢紧紧地握住她粗糙的大拇指，那份温暖，足以融化她所有的疲惫与辛劳。

“我这该死的老东西啊，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不好！活着还有什么用！”吴琴桐声嘶力竭地责骂着自己，每一句话都如同泣血般痛苦，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无尽的悔恨。她以额头重重地撞击着地面，顾不得疼痛，只是想要用这种方式，来惩罚自己的过失。她半匍在冰冷的地上，失声痛哭，悲伤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。

……

潘韵蕊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，艰难地挪动着脚步。当她终于走到家门口时，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一般。

她本想不顾一切地再次冲出去，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，因为在她看来，不停地寻找，总比待在家里胡思乱想要好得多。

可是，林宏华却百般劝阻。他说，孩子被人抱走，对方肯定已经有所准备，要么已经躲藏起来，要么已经转移到了别处。就算再在附近漫无目的地寻找，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。更何况，警方已经全力展开追查，现在能做的，只有选择相信警察，耐心等待消息。

更为重要的是，她必须好好休息，养精蓄锐，才能有精力去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。家里还有一个孩子，也需要她的照顾和安抚。

潘韵蕊麻木地点着头，对于丈夫的话，她根本无力反驳。她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傀儡，机械地跨过了那道熟悉的门槛。

刚一进屋，林小唯便哭着扑进了潘韵蕊的怀里。那股猛烈的冲击力，让本就虚弱的潘韵蕊险些站立不稳，幸好一直守在家里的陈翠香眼疾手快，及时伸出援手扶了她一把。

“这孩子一直不肯睡觉，哭闹着要等你回来。可能是受到了惊吓，一直闷声不响的。”陈翠香见潘韵蕊回来了，看着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，便猜到孩子恐怕是没有找到。她不敢再多说什么，只是轻声宽慰了几句，便先行离开了。

破旧而空荡的老屋里，顿时响彻着林小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，也掩藏着潘韵蕊那无尽的悲伤与痛苦。

直到好不容易哄睡了林小唯，潘韵蕊才猛然意识到，婆婆吴琴桐至今未归。

她顾不上休息，连忙掩门而出，再次冒着寒冷和黑暗，到处寻找吴琴桐的身影。

夜深人静，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。潘韵蕊想到一个地方，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。

还未走近，她就听到一丝丝压抑的呜咽声，如同受伤的小兽般，微弱而破碎，令人心碎。

那声音，仿佛是从心底深处涌出的苦水，绕过九曲回肠，又紧紧地掐住了咽喉，一点一点地挤出那绝望的悲鸣。

潘韵蕊停下了脚步，站在距离吴琴桐几米之遥的地方，静静地守候着那个无助地倚靠在垃圾桶旁的婆婆。

她清楚地知道，亲手弄丢了孩子的婆婆，此刻内心该有多么的愧疚和悔恨。如果这样的悲伤哭泣，可以稍微减轻婆婆内心的罪孽感，那就让她暂时尽情地释放内心的悲苦吧……

说起来，她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啊。如果不是她没有拦住丈夫远赴出海，如果不是她一心扑在工作挣钱上，如果不是她忽略了对孩子的照看……

潘韵蕊默默地站在黑暗中，任由泪水肆意流淌。她无声地饮泣吞声，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孩子，也默默地陪伴着吴琴桐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夜色越来越深，露水也越来越重。潘韵蕊这才上前轻轻地扶起吴琴桐。

“妈，我们……先回家吧。”

……

乌云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，遮天蔽日，连绵不断的阴雨，更是让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暗沉之中。

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，让原本就风雨飘摇的家，更是雪上加霜，摇摇欲坠。

一张破旧的跛脚桌上，摆着半锅早已凉透的红薯汤，却纹丝未动。

“阿妈，阿奶，你们喝一口吧。”林小唯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，愈发地懂事起来。她小心翼翼地舀了两碗红薯汤，递到潘韵蕊和吴琴桐的面前。

虽然她还不太明白什么是人贩子，什么又叫拐卖，但她隐约地知道，妹妹的突然不见，就如同爸爸一样，离家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。

眼看着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，她不敢出声询问“妹妹到底去哪儿了”，更不敢追问“阿爸什么时候才能回家”。

她只能安静地坐在一旁，默默地抱着那张五人全家福，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呼喊，祈祷着他们能够早日回家，因为她真的好想念以前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家。

“阿奶，阿妈，再不喝就要凉了。”林小唯学着大人的口吻，眼神中充满了担忧，用糯糯的声音劝说着。

“好，阿妈这就喝。”潘韵蕊意识到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，只会加深小唯的惶恐，连忙勉强自己端起碗，强迫自己咽下几口红薯汤。她也劝说着吴琴桐，让她多少吃一点。

就在两人食不知味地吃着红薯汤时，屋外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。狂风呼啸着，肆虐地敲打着屋顶的青瓦。滴滴雨珠，如同顽皮的孩子般，争先恐后地扒开细小的缝隙，顺着房梁，前赴后继地扑进桌上的红薯汤里，溅起几丝涟漪。

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！潘韵蕊和吴琴桐连忙合力抬走了那张破旧的跛脚桌，林小唯也熟练地端过一个个脸盆，放在地上接水。

好一番折腾，三人这才终于停下了手。可是，在这巴掌大的地方，却摆放了大大小小十多个锅碗瓢盆，用来接那些从屋顶上滴落下来的雨水。

潘韵蕊简单地交代了几句，便独自冒着倾盆大雨，再次赶往派出所。

虽然她心里明白，消息不可能这么快传来，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来这里守着，因为她觉得，万一有新的消息传来，她就可以第一时间知道。

这样，她就能离女儿，更近一些。

……

接连几天，潘韵蕊日日都守在派出所里，时不时地和吴琴桐一同出去，在大街小巷里寻找孩子的身影。每隔一段时间，她又会匆匆赶回派出所，询问是否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。

终于，在度日如年的第五天，她收到了一条振奋人心的好消息。

孩子，找到了！

原来，警方成立的精英特别小组，兵分两路，日夜不断地追查那群打手和拐卖贩子的下落。

经过几番周折，他们终于找到了好几处轨迹重合的地方，最终在浙闽交界的福北一带，成功抓获了包括那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在内的十多名人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