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流言蜚语

潘韵蕊内心涌起一股暖流，林宏华这般体贴周到，让她感动不已。感激的话语还未出口，便见他再次拿起一个鼓囊囊的信封。

“这里有些我这些年攒下的钱，虽然不多，但你先拿着应急。”

她连忙摆手想要拒绝，林宏华却抢先一步，语气坚定地说道：“你千万别推辞，咱们行得正、站得直，就当是向一个乡亲借钱，有借有还，日后也好相见。再说了，咱俩还是小学同学，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。”

“小学同学”这四个字，仿佛一把钥匙，瞬间开启了潘韵蕊尘封已久的记忆。

小时候，她家境还算殷实，父母也愿意供孩子读书识字，可惜哥哥们个个顽劣不堪，对学习毫无兴趣。

唯独她从小就渴望知识，偷偷跟在哥哥们身后去学堂。到了入学年龄，便苦苦哀求父母，希望能像哥哥们一样去上学。那时，家里的光景已大不如前，再加上老人们都认为女孩迟早要嫁人，读书无用，只会浪费钱财，极力反对她上学。

幸好，她的父母还算疼爱她，顶着重重压力，让她读了几年书。

她也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，每天天不亮就起床，走上好几里路去上学，废寝忘食地学习，只为了向那些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人证明，女孩也能读好书，也能有所作为。

可天有不测风云，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涝灾害，淹没了家中的大片田地，紧接着，爷爷奶奶又相继病倒。

向来重男轻女的爷爷，以一家之主的身份，下了最后通牒：如今连饭都吃不饱了，还读什么书！要么辍学去学门手艺，要么就等着全家一起饿死。

万般无奈之下，她被迫离开了学堂，在家帮着种了两年地，之后又拜师学艺，跟着一位裁缝师傅学了三年制衣手艺。

虽说失去了继续求学的机会，但也正是这门手艺，让她在身处困境时，至少还有一条可以糊口的路子。

“韵蕊，韵蕊？”林宏华见潘韵蕊陷入回忆，神情恍惚，不禁有些担忧，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，触及了她伤心的往事。他和潘韵蕊是小学同学，只是她没能读完小学，就被迫辍学了。他还记得，当时她爷爷气势汹汹地扛着扁担，冲进教室把她拽走，大声嚷嚷着不让她继续念书了。

从那以后，潘韵蕊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里了。

听到林宏华的呼唤，潘韵蕊这才回过神来，意识到自己失态了，连忙问道：“你刚才说什么？”

“我这里还有件事，要是你觉得可行，也算是一条出路。”林宏华这才说出了今晚前来的第二个目的。

原来，他在村里负责经济工作，今天下午代表村里去县城参加了一个宣讲动员大会，是由企业和政府联合举办的，旨在号召广大农村剩余劳动力，到城里务工赚钱，共同建设美好家园。

“会上说了，现在有很多工厂都在招工，有制衣厂、鞋厂、汽配厂，都有招聘名额。不仅提供宿舍，还包吃住，挣得多，花得少，能攒下不少钱。”林宏华将今天在会上了解到的情况，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潘韵蕊。

潘韵蕊听后，顿时心动不已。去县城的大厂里工作，不仅能开阔眼界、增长见识，还能多挣些钱，先还清欠下的债务。等还完债，再攒点钱，她还可以去温州闯荡，寻找机会做点小生意，自己当家作主。

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，简直如同久旱逢甘霖，让她看到了希望的曙光。她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，连声道谢。

林宏华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，挠了挠头，谦虚地说道：“我只是传个消息，关键还是县里和镇里想着咱们村子偏远贫困，日子不好过，想带动咱们这些老百姓，都能脱贫致富，过上好日子。”

林宏华见该说的话都说了，该办的事也办妥了，便起身告辞。

潘韵蕊也起身将他送到门口，在他临走之前，她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一个请求，得到林宏华的应允后，她再次由衷地笑着道谢。

解决了一桩压在心头的大事，潘韵蕊顿时感到轻松了许多。

她抬头遥望着夜幕下的远方，隔着层层叠叠的山丘，仿佛看到了那座繁华热闹的城市，充满了蓬勃的生机。

那百花盛开的春天，已经不远了。

他们家的寒冬，也即将过去。

……

潘韵蕊睡了近半年来最踏实的一觉，第二天一早，她精神焕发地起床，简单准备了早饭，就带着东拼西凑来的钱，准备去找那个假“呈会”会长当面还款。

然而，她刚要迈出家门，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几个妇女闲聊的声音，其中似乎还提到了自己的名字。

潘韵蕊顿时停下了脚步，竖起耳朵仔细倾听，一句句毫无根据的流言蜚语，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
隔壁陈翠香的声音向来洪亮，平日里就喜欢搬弄是非，谈论别人家的私事时，更是添油加醋，无中生有。一句句不负责任的闲话，从她嘴里随意溜出，其他人也跟着瞎猜，越说越离谱，完全凭着她们自己的想象，就给别人定了罪。

“昨天晚上，我看到潘韵蕊偷偷摸摸地把一个男人带进了屋里，过了好久才送出来。”

“唉，也难怪，一个女人家，怎么撑得起这么个家啊，总得找个依靠才行。只是可惜了老林家，她又生不出个儿子，这香火眼看就要断了……”

“不会吧，那个男人是她的相好吧？她男人才刚走没多久，她就这么耐不住寂寞了？她家婆婆和孩子都还在家呢，她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人往家里领，也太不知羞耻了吧……”

“哦，你这么一说，我想起来了，昨天晚上我好像也看到了，那男人好像是她以前的相好林宏华。送他出门的时候，还依依不舍的样子，那双眼睛啊，简直要把人的魂都勾走了，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的背影看了好久……”

潘韵蕊万万没有想到，自己竟然被安上了这么多莫须有的罪名。

明明昨晚林宏华来给她送消息、帮她出主意的时候，她还特意敞开了大门，生怕被人说闲话。他们俩之间清清白白，问心无愧。可即便如此，还是成了这些长舌妇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