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风雨夜

“林委员，您怎么来了？”吴琴桐的心头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，但脸上依旧堆满了感激的笑容。在这个节骨眼上，竟然还有人愿意登门拜访，实在难得，村里其他人恐怕早就避之不及，唯恐惹上麻烦。
“林委员，快请进屋里坐。”吴琴桐一边说着，一边热情地搬过一把椅子。
“吴姨，您就叫我宏华吧。”林宏华将手中的一袋鸡蛋递了过去，里面还小心翼翼地藏着一个薄薄的信封，“吴姨，昨天晚上的事，我刚听说。春……”
林宏华突然顿住了，连忙改口道：“弟妹她怎么样了？有没有受伤？家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，只要我能帮上忙的，一定尽力。”
“宏华啊，真是太谢谢你这份心意了。只是这东西，我们不能收。”吴琴桐连忙摆手，将信封取了出来，坚持要还给林宏华，“韵蕊她受了点轻伤，但没什么大碍，谢谢你还惦记着她。”
两人你来我往地推辞着，声音稍微大了些，吵醒了正在浅眠的潘韵蕊。
“妈，是谁来了？”潘韵蕊一边穿戴好衣服，一边推开房门走了出来。当她看到站在院子里的林宏华时，不禁有些愣神，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？
吴琴桐注意到了潘韵蕊的异样，连忙开口提醒道：“是林委员来家里探望慰问。”
潘韵蕊这才回过神来，对着林宏华点了点头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，轻声说道：“谢谢林委员。”然后，她走到吴琴桐身边，从她手中接过了那个信封。
林宏华看到潘韵蕊脸色苍白，动作也显得有些迟缓，关切地问道：“弟妹，你伤得怎么样？要不要紧？”
“没事，谢谢林委员关心。”潘韵蕊客气地回应道，同时将手中的信封递了过去。动作幅度稍微大了些，牵扯到了肩头的伤口，让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，脸上也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。
林宏华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搀扶她，但又觉得有些不妥，便硬生生地止住了动作，转而接过了潘韵蕊递来的信封。
“没事就好。建国兄弟的事情，你们节……”
“他也没事！”潘韵蕊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，坚定地告诉他们，林建国没事，他还好好地活着。
林宏华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，连忙道歉道：“是我说错话了，实在抱歉。我也是听信了外面的谣言。”
他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，自己怎么能相信那些不靠谱的传言呢。
“没事就好。那……那我先回去了，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，尽管开口。”
林宏华说完，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当，连忙补充了一句：“这是我的职责所在。大家都是一个村的，既然你们称呼我一声林委员，我就应该尽力帮助群众排忧解难。”
说完，林宏华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。
等到林宏华走远后，吴琴桐才满怀期待地问道：“韵蕊，你说建国他没事，是真的吗？”
“嗯！”潘韵蕊坚定地点了点头，眼角却忍不住泛起了几丝泪花。
她强忍着心中的悲痛，安慰吴琴桐道：“他一定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住了，他答应过我，一定会回家和我们团圆的。”
吴琴桐看着潘韵蕊强忍泪水的模样，也跟着应和道：“好，妈相信你。来，先喝点热汤，咱们把家里收拾干净，等建国回来一起吃团圆饭。”
潘韵蕊点了点头，强迫自己喝了几口红薯汤，她知道自己必须吃饱，才有力气支撑起这个家。

“韵蕊！”
罗凤英一踏进屋，就急匆匆地奔向潘韵蕊，一把搂住她，上下仔细地检查着，生怕她受了什么伤。不料，却不小心按到了她肩头的淤伤。
潘韵蕊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，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吭声。
吴琴桐体谅孩子不想让母亲担心的心情，连忙上前拉过罗凤英，替潘韵蕊解围道：“亲家母，您来了，快坐下歇会儿。”
说着，她端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水，然后便转身回到了里屋，给她们母女俩留出一些空间，让她们可以好好地说些贴心话。
“妈，您怎么来了？”潘韵蕊明知故问道。看着母亲眼中那焦急而担忧的神情，她就知道，昨晚发生的事情，恐怕早就传遍了好几个村子。
“还说呢！你知道我听到消息的时候，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！”罗凤英紧紧地握着女儿的手，心疼地说道，“你没事就好，两个孩子怎么样了？有没有吓到？”
“都没事，孩子们只是受了点惊吓，现在还在睡觉。”
罗凤英听到孩子们都没事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，“那些天杀的，就算是讨债，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啊！要是伤着了你们，我非得跟他们拼命不可！你还欠他们多少钱啊？妈去想办法，看看能不能凑一些出来。”
潘韵蕊心里清楚，父母的日子也不好过，上次已经找他们借过一次钱了，哪里还能再让他们雪上加霜呢？
她摇了摇头，轻声说道：“妈，我这边能应付，您别担心。”
“你就别在我面前逞强了，妈知道你心里苦。”罗凤英叹了口气，心疼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，“你放心，妈这张老脸豁出去了，一会儿我就跟你爸去各家亲戚那里走一走，看看能不能借到一些钱，先帮你们渡过难关。”说着，她回头望了一眼，这才发现老伴并没有跟进来，估计还在门口磨蹭着。
潘韵蕊顺着母亲的目光，看向门外，轻声问道：“爸也来了吗？”
“一路上催着我快点赶来的人是他，现在躲在门口不敢进来的人，也是他。”罗凤英故意对着门口喊了一声。
潘长征听到老伴的话，这才昂首挺胸地跨过门槛，走进了屋里。
“胡说八道什么呢，我刚才只是鞋带散了，在门口系鞋带呢。”潘长征嘴硬地说道。他的目光迅速地掠过女儿，又慌忙地移开了。
潘韵蕊看着这个嘴硬心软的父亲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，她柔声喊了一句：“爸。”
潘长征的背脊微微一僵，脸上依旧带着一丝严肃的表情，冷冷地说道：“死不了就给我硬气点，把事情给我解决了。让人家看看你的出息！”
虽然话语听起来有些尖锐，却深深地击中了潘韵蕊的心坎，给了她无穷的力量。
“嗯！”潘韵蕊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，就算不为自己，也要为了父母和孩子争一口气。
潘长征向来寡言少语，说完这句话后，便不再出声，只是默默地听着母女俩说着一些家常话。
罗凤英的性子温和善良，却也多愁善感，爱唠叨。她看着女儿如今艰难的处境，说着说着，眼眶又忍不住泛红了。
“阿花，你要是当初肯听爸妈的话，该多好啊。看着你受苦，妈这心里，也跟刀绞似的。妈知道这些话你不爱听，但还是忍不住要说。建国他跟的那艘船，整个都毁没了……”
潘韵蕊也红了眼眶，倔强地回道：“没有亲眼见到，我是不会相信的。”
“你骗得了自己，还能骗得过事实吗？你真是个蠢丫头！”潘长征忍不住发怒道。
罗凤英连忙拍了他一下，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，潘长征这才赌气地冷着脸，扭头望向门外。
“阿花，你爸的意思是说，你还这么年轻，也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。我知道你现在一时难以接受，妈也理解，但活着的人，总是要向前看的。”罗凤英语重心长地说道，“刚才，我们在村口遇到了宏华那孩子，他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，当年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