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棺中人

“哎呦，你个小王八羔子！是想给你亲娘我送终吗？”
“娘，您老人家没事儿吧？明明是你自己不看路，猛回头撞上来的！”
原本嘈杂的哭丧声戛然而止，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也瞬间消失，所有人的目光，齐刷刷地聚焦在那口黑漆漆的棺材上，屋子里静得可怕，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，每个人都屏住呼吸，生怕惊扰了什么，拔腿而逃。

只见一个身影慢悠悠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，不是别人，正是本该入土为安的程木末。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，最后落在捂着脑袋，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，掸着身上灰尘的沐家母子身上，朱唇轻启，声音不大，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：“婆婆，您就这么巴不得我死啊？我不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脑袋，晕了过去吗？这才半天不到的功夫，您就急着把我装进棺材，要送我去见阎王爷了？”

程木末的声音有些沙哑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但更多的是一种死里逃生的平静。她走到一旁的长木板凳上，那是沐家为前来吊唁的村民准备的，她旁若无人地给自己倒了一碗水，润了润嗓子。

同桌的人看到程木末走过来，吓得魂飞魄散，下意识地向后退去，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，眼神里充满了惊恐。他们左顾右盼，再三确认程木末的确是个活生生的人之后，才稍稍放下心来。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，用眼神示意着彼此，确认这不是在做梦。随后，他们又忍不住好奇地看向围观的村民，交换着八卦的眼神，仿佛在说：“这沐家，真是要出大事了！”

魏大力一听程木末这话，顿时火冒三丈。他心里清楚，村里的女人个个都是长舌妇，最喜欢搬弄是非。程木末这话一出口，还不被她们添油加醋地传遍整个村子？到时候，他们一家肯定会成为村里人茶余饭后最大的笑柄。

“程木末，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？我妈好心好意地照顾你，你竟然说她盼着你死？你的良心被狗给吃了吗？活该你被我大哥给休回娘家！今天我就替我大哥好好地教训教训你，不把你打死都对不起我妈，对不起我大哥！”魏大力一边说着，一边气势汹汹地挽起袖子，朝着程木末逼近。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吓唬程木末，让她跪地求饶，以此来证明她刚才说的话都是在撒谎。

沐桂霞见状，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，开始撒泼耍赖。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周围的街坊邻居哭诉，哭诉自己怎么就这么命苦，摊上了这么一个丧尽天良的儿媳妇。她和魏大力一唱一和，配合得天衣无缝，好像她真的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。

村里人早就见惯了男人打女人的戏码，对此早已司空见惯，见怪不怪了。他们嘴上劝着架，但却没有一个人真的上前去阻止。所有人都远远地站着，伸长了脖子，等着看程木末的笑话。

面对气势汹汹走过来的魏大力，程木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她突然迅速地调换了一下位置，坐到了长椅的另一边。由于惯性，另一边的椅子猛地翘了起来，正好砸在了魏大力的下巴上。这一击的力量极大，直接把魏大力给掀翻在地。程木末趁势又坐回了长椅的另一边，利用杠杆原理，长椅旋转移动，魏大力就这么被死死地压在了椅子底下，动弹不得。

“唔……唔唔唔……”魏大力的下巴脱臼了，嘴巴张得老大，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。他惊慌失措地对着坐在地上的沐桂霞一阵乱“唔唔”，谁也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。

程木末见椅子底下的魏大力还在不停地挣扎，抬起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，然后翘起二郎腿，弯下身子，用手托着下巴，饶有兴致地审视着坐在地上撒泼打滚，活脱脱一个泼妇模样的沐桂霞。

“哦？照顾我？婆婆可真会说话，我怎么记得把我推倒，让我摔破脑袋的人，就是您呢？当时你也在场吧，魏大力。”程木末一边说着，一边又狠狠地踹了魏大力一脚。魏大力只能发出绝望的“唔唔”声，手脚乱舞，却无力反抗。

沐桂霞万万没有想到，程木末竟然会破罐子破摔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，把这件事给抖了出来。她先是愣了一下，随即反应过来，准备继续她的哭闹大戏。可还没等她开口，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突然停在了院子外面。

“程木末！”伴随着一声焦急的呼唤，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越野车上跳了下来，飞快地朝着程木末奔来。

“魏沐！你可算回来了，我的好大儿！这个程木末，她趁你不在家，打你弟弟，还欺负我这个老太婆！你快替你娘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！”沐桂霞一看到魏沐回来，立刻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，连滚带爬地扑了上去，准备向魏沐倾诉自己满腹的委屈，一定要把程木末这个小贱人的名声给彻底搞臭，然后把她赶出他们魏家。

谁知，魏沐却看都没看她一眼，直接绕过了她，径直走向程木末。沐桂霞猝不及防，直接摔了个狗啃泥，引得周围围观的村民一阵哄笑。

“你没事吧？”魏沐蹲下身子，双手紧紧地握住程木末的胳膊，微微用力，眼神里充满了担忧。他仔细地上下打量着程木末，确认她没有受伤之后，才轻轻地撩起她额前的碎发，当看到她额头上那一大片红肿时，心里不由得一紧。

这就是原主的丈夫——魏沐？程木末怎么也想不到，自己和魏沐的第一次见面，竟然会是在自己暴打他弟弟，怒怼他老妈的这种尴尬场合下。

面对这个对自己嘘寒问暖的“陌生人”，程木末心里有些别扭。再加上原主之前不是在逃跑，就是在作妖，和魏沐之间的交集并不深，程木末一时之间也拿捏不准魏沐的为人，只能生硬地挤出两个字：“没事。”

听到程木末说没事，魏沐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。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，沐桂霞又开始哭天抢地地嚎叫起来，试图吸引众人的注意力。

“苍天啊，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，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没良心的儿子啊！儿子不管老娘的死活，眼里只有这个从城里来的狐狸精！我辛辛苦苦把他养大，真是白养了啊……”

“够了！沐桂霞，你还要不要脸了！嫌不嫌丢人！”一个皮肤黝黑，身材精瘦，有些佝偻着背的中年男人，一瘸一拐地走进屋里，对着沐桂霞就是一顿呵斥，打断了这场闹剧。

来人正是魏沐的父亲——魏祈安。魏祈安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怕老婆，被沐桂霞骂了二十多年，从来没有人听过他对沐桂霞说话的语气这么重过。村民们不由得一愣，就连沐桂霞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。她刚想回嘴，就被魏祈安一把拉出了屋门。

“魏祈安，你竟然敢骂我？你个老不死的，你要干嘛？你放我回去……”沐桂霞的声音越来越小，程木末心里明白，魏祈安应该是把沐桂霞拉回家去了。

“我们回家。”见魏祈安和沐桂霞离开了，魏沐小心翼翼地扶起程木末。魏沐从未搀扶过异性，第一次扶程木末，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和僵硬，生怕一不小心把她给弄疼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