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0章 娇嗔

夕阳的余晖洒进小院，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色。冯念念与陆晏偌肩并肩，一同步入屋内，准备开始他们约定好的课程。

然而，与洒满阳光的庭院相比，屋内光线显得昏暗。陆晏偌正欲点燃煤油灯，冯念念却连忙抬手阻止。她实在无法忍受煤油燃烧时散发出的刺鼻气味，便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几根蜡烛，将其点亮。

凝视着摇曳的烛光，烛苗随着微风不安地跳动，冯念念忍不住低声抱怨：“唉，要是能通上电就好了。只需要轻轻一拉灯绳，屋里就能亮堂堂的，也不用担心风把灯吹灭。”

她脑海中突然闪过龙翔镇灯火通明的景象，那里不仅通了电，甚至还有电影院！她兴奋地抓住陆晏偌的胳膊，急切地问道：“晏偌哥，你说，咱们能不能从龙翔镇把电引过来啊？”

陆晏偌闻言，无奈地摇了摇头，黝黑的脸上写满了现实的考量：“念念，龙翔镇离咱们这儿太远了。要想把电引过来，得架设电线，你好好想想，龙翔镇那么远，得用多少电线啊？这得花多少钱？又要立多少根电线杆？先不说咱们生产队没那么多钱，就算有，把电引进来，也不一定能用得上电灯啊……”

冯念念不解地眨了眨眼睛，好奇地追问道：“这是为啥呀？”

“现在电力供应紧张得很，主要都是优先保障厂矿企业的生产用电，还有那些大型基建工地。就连龙翔镇上，都经常停电。镇上附近的农村社队，遇到旱情，急需用电抽水灌溉，经常是把抽水泵抬到田边了，结果突然停电，抽水泵直接成了摆设，最后还得靠人力一桶一桶地挑水，根本派不上用场！”陆晏偌耐心地解释道。

听完陆晏偌的分析，冯念念原本充满期待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，她叹了口气：“照你这么说，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。”

她转念又想起了自己之前构思的小型水电站计划，于是兴致勃勃地向陆晏偌提了出来。陆晏偌听后，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：“其实啊，前几年县里确实有科技人员来咱们村考察过，说咱们村具备修建小型水电站的自然条件。可惜啊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，没钱啊！现在大家的首要任务还是填饱肚子，只有吃饱了饭，才能有心思考虑这些长远的问题。”

所以归根结底，还是因为村里太穷，根本没有多余的资源和条件来改变现状。

更何况，只要那位只知道一切“向粮看”的公社书记一天不挪窝，就不可能允许他们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发展其他生产项目。

冯念念在心中默默祈祷，衷心祝愿那位书记能够早日高升，调离此地，或者干脆是犯点什么事，被人拉下马。

她听说，公社里稍微重要一点、能捞到油水的位置，几乎都被那位书记安插上了自己的亲戚和那些只会溜须拍马的人。这些人为了给他“上供”，便肆无忌惮地贪污受贿，对待下面的老百姓态度也极其恶劣。照这样下去，迟早会闹出大乱子，到时候肯定会牵连到他。

可惜的是，在这一切发生之前，他们似乎只能维持现状，因为那位书记在县长面前还很受器重，前不久才刚刚受到表彰。

冯念念叹了口气，不想再继续这个令人郁闷的话题，拿起放在一旁的数学课本，打算先从数学课开始讲起。

结果一问之下，她才发现，陆晏偌竟然完全没有数学基础，根本没法直接上课。

他从小就没有上过学，认识的字都是建国他们几个人教的。小学的数学课本他倒是还能勉强看懂，但到了初中，就开始感到吃力了。而建国他们几个，又不是什么爱学习的主儿，反正那时候老师管得也不严，去不去上课都没人追究，所以初中毕业了，实际上学到的东西和小学也差不多。

看来这次冯念念也得从初一的课程开始，一点一点地给他补习了。

“建国的初中课本应该还在，我明天去找他借过来。”陆晏偌的干劲倒是很足，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。

建国虽然不爱学习，但他那当娘的于婶子，却特别佩服读书人，对于课本也格外爱惜，把他从小学到初中的课本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，找她借肯定没问题。

冯念念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，初中三年，高中三年，加起来就是六年。这两年多的时间，头半年先把初中三年的课程全部讲完，剩下的两年时间，再集中精力攻克高中课程，时间上应该是完全来得及的。

于是，她将课本暂时收了起来，又找出一本崭新的小字本，递给陆晏偌，说道：“那行，明天你把课本借来之后，咱们再正式开始上课。今天呢，你就先练练字吧。”

她之前看过陆晏偌写的字，简直是张牙舞爪，乱七八糟，特别难看，而且字还写得特别大，一张纸上写不了几个字。

冯念念先让陆晏偌在纸上写了一行字，只见他顿时龇牙咧嘴，紧紧地握着笔，那模样，就好像握着一把锋利的刀剑似的，不仅手上在使劲，就连双脚也在跟着一起用力。一行字还没写完，整张桌子都被他往前移了一大段距离。

冯念念连忙让他停手，哭笑不得地说道：“哎哎哎，停停停，不能这样写！你这副模样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跟这本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呢！你瞧瞧，纸都被你划破了！还有，你的握笔姿势也不对！”

冯念念亲自示范给他看正确的坐姿和握笔姿势：“要像我这样握笔，别死死地拽着，手要放松，也不能一把抓，笔杆不要太竖直，要稍微倾斜一点……”

陆晏偌似乎听明白了，可一旦轮到自己握笔的时候，他又紧张得不得了，手心里也开始冒汗。冯念念见状，更加无语了：“你想象一下，现在你握着的不是笔，而是一把锄头。你握锄头、握斧子的时候，不是挺轻松的吗？就照着那种感觉来。”

陆晏偌却彻底懵了，脑子里一片空白，根本想不起自己平时握锄头斧子是什么样的感觉。冯念念无奈，只得走到他身后，微微弯下腰，握住他的手，一笔一划地亲自教他。

她的身体与陆晏偌的距离如此之近，温热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，每说一句话，那轻柔的声音就像带着钩子一般，直往他的心里钻，他的身体就像触电一样，酥酥麻麻的。

他顿时感觉脑袋一片空白，脸也不由自主地涨得通红，身体也变得僵直起来，握着笔的右手更是像石化了一般，冯念念想拽都拽不动。

冯念念正要开口批评他，却无意间瞥见了他那红彤彤的耳朵，突然明白过来，连忙松开了手，有些不自然地喃喃道：“你……你自己再好好感受一下，其实不难的。”

说完，她便像逃也似的，赶紧跑进了厨房，倒了一大杯水，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口，这才慢慢地走了出去。

这时候，陆晏偌已经恢复了常态，正咬紧牙关，紧握着笔，在纸上认真地写着字。冯念念见状，无奈地摇了摇头，笑着说道：“你这样还是不对，还是太用力了，注意看我的姿势。”

她重新回到陆晏偌的身边坐下，再次握起笔，示范给他看。

在橘黄色烛光的映照下，冯念念眼眸低垂，白皙而又纤细的手指握着笔，在纸上一笔一划，认真地写下了两个人的名字。

两个娟秀清丽的名字，紧紧地并排在一起：冯念念，陆晏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