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章 分家!

陆家的窘迫，已如秋风扫落叶般一览无遗。饭桌上，稀粥寡水勉强糊口，想要填饱肚子都成了奢望。家徒四壁，锅碗瓢盆叮当作响，盛着的不过是些掺杂着玉米和红薯的面糊，你一勺我一勺，很快便见了底。

然而，比起物质的匮乏，更让人头疼的是分家时节的争端。

赔偿陆晏偌的钱款早已如数奉上，现银分文不剩，倒也省去了清算的麻烦。如今，横亘在陆家人面前最大的分歧，莫过于那笔沉甸甸的欠款，究竟该由谁来承担？

陆正明率先发难，在他看来，自己夫妻二人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，这些年来悉数上交给了许玉珍，可许玉珍却像个守财奴般，将钱财紧紧攥在手里，不肯拿出来补贴家用。结果，他的两个儿子非但没有享受到半分好处，反而跟着大家一起饿肚子。他认为，自己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，那笔欠款理应由陆正国一人承担，与他陆正明毫无瓜葛。

许玉珍自然不肯轻易就范，她一把拽住陆正明，开始清算旧账。

“当初和老三家闹成那样，究竟是谁挑起的头？还不是你！是你信誓旦旦地说老三家藏了肉，鼓动我们上门去讨要！如果我们不去，日子本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下去！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你，所有的责任都该由你来承担，这笔债，你也得给我背着！”

陆正明被许玉珍的话气得直跳脚，他冲着自己的亲娘怒吼道：“当初是我说的没错，可我去没去老三家？我根本就没进去！我只是在外面等着！是您冲进屋里和冯知青交涉，也是您动手打了冯知青！现在倒好，您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头上了？我认下那四十块钱的赔偿已经够仁至义尽了，还要我认下这笔欠债？门儿都没有！”

许玉珍听他如此狡辩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。她转过头，指着陆正明的两个儿子，破口大骂道：“要不是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跑到冯知青屋里去胡闹，我早就把肉给要回来了，又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！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教孩子的，简直跟土匪没什么两样！一进门就冲着人家吐口水，还骂人家是女特务，几个人一块儿动手打人家，人家怎么受得了这份气！这就是你儿子闯下的祸！本来只是亲戚之间串个门，结果被他们闹成了这样，现在关系断绝了不说，还赔了这么多钱！你这个当爹的，必须负起责任！”

陆正明自然不肯答应：“你们关起门来在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，我一概不知！现在你却要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两个十岁孩子的身上，这种事情，亏你这个当奶奶的做得出来！”

许玉珍见陆正明不肯认账，竟然开始胡搅蛮缠起来：“我做什么了？我们在屋里，冯知青可都没嚷嚷着身上疼！可出门遇到了你，我只是慢了一步没看到，她就疼得站都站不直了！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动的手？反正不管怎么说，这笔欠债你都得给我担着！你要是不肯，那就别想分家，还跟我们住在一起！”

此时此刻，她脑中灵光一闪，打定了主意要死死咬住陆正明，逼他承担下这笔欠款。只要陆正明不肯就范，她就坚决不分家。只要不分家，家里的活计还不是得由儿媳妇吴彩英接着做？

一旁的队长听着陆家母子你一言我一语，尽是些如何欺负冯知青的腌臜事，气得恨不得立刻起身走人，再也不想管他们这些破事。

陆正国也觉得自己的母亲和大哥越闹越不像话，他猛地站起身来，掷地有声地说道：“这笔欠款，我来背！”

许玉珍闻言，自然不肯答应，还要继续闹腾。陆老大被她吵得心烦意乱，扬起巴掌便朝她挥了过去：“死婆子，要过就好好过，不想过就滚！就你事多！”

陆正国也转过头，对着许玉珍承诺道：“妈，您放心，以后我会好好干活，保证在年底之前把这笔债全部还清！”

许玉珍看着自己这个宝贝小儿子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：“我的儿啊，是妈对不起你啊！”

即便许玉珍心中有万般不甘，分家之事还是顺利地完成了。

陆正明本就住在陆老二分家后留下的屋子里，屋里灶台、厕所一应俱全，只需在院子里砌一道墙隔开，以后便是两家人了。

令人意想不到的是，最先接受这个现实的人，竟然是许婆子。

媳妇和孙子吵了半天，她一直坐在旁边，津津有味地听着，甚至还时不时地露出笑容。现在架吵完了，她的瞌睡也上来了。

她颤颤巍巍地扶着竹椅站起身，一边慢吞吞地往屋里走，一边对着许玉珍颐指气使地命令道：“我要睡觉了，你去给我烧洗脚水。”

她已经把陆正明的媳妇吴彩英排除在了自家人的范围之外，不愿再使唤她。

许玉珍还憋着一肚子的气，听到许婆子的话，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，呆愣愣地看着她。

要知道，许玉珍已经好多年没有做过这些伺候人的事情了。

许婆子见她愣在原地不动，顿时不乐意了，她板起脸，训斥许玉珍道：“瞪我干什么！还不快去！水别烧太烫，又不是要烫猪蹄！”

许玉珍气得脑袋都疼了，这个死老太婆，现在就开始磋磨她了！

许婆子见她依然没有动弹的意思，便尖着嗓子骂道：“怎么，现在连我都使唤不动了？赶快去！我瞌睡来得厉害，想早点睡！”

许玉珍咬了咬牙，扭头便走，根本没法跟这种人讲道理。

许婆子这才满意了，她一边弯着腰，慢吞吞地往屋里走，一边絮絮叨叨地念叨着：“在这儿坐了半天，脚都坐麻了，得用热水好好烫烫才行。水别太烫，也别太冷，一定要把温度给我调好了！别想糊弄我，我还有几年好活呢，你还能伺候我多久？别在这儿给我摆脸色，不耐烦！”

许玉珍听得心烦意乱，一想到以后都要过这样的日子，简直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。

她突然看到吴彩英正拉着两个孩子准备回屋，连忙叫住她：“彩英，去给你奶奶烧洗脚水。”

许婆子使唤她，她难道就不能使唤吴彩英了吗？她可是婆婆，吴彩英敢不听话！

吴彩英被许玉珍使唤惯了，答应一声便要去厨房烧水。陆正明却在一旁说道：“她做不了，她要回去收拾屋子，那么多的东西，今天晚上都得全部搬走才行，要不然等到明天，谁知道会不会少一两样。”

许玉珍差点没被陆正明的话气吐血。整件事本来就是陆正明这个死东西惹出来的，现在他们一家倒是撇得干干净净，只顾着享福，却让她来承担所有的后果。

赔了钱不说，以后吴彩英的活计全都得由她来干，而且还要背上一身的烂账！

她正要开口骂陆正明，陆老大却不耐烦地吼道：“都在干什么呢！家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，别在那儿叽叽歪歪的，赶快干活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