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章 恶婆婆

“一派胡言！” 许玉珍嗓音尖利，音调都劈了叉，她杏眼圆瞪，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，“我哪里动了冯念念一根手指头？血口喷人！”

村长古铜色的脸上沟壑更深，像是风雨侵蚀过的山崖，他眼神锐利，并未理会许玉珍的聒噪，而是转向陆正明，语气严厉地质问道：“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？”

在他心里，早已给陆正明下了定论：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，深更半夜跑来欺负人家孤身一人的娇弱女知青，简直是败坏村风！

“我压根就没踏进她家院子，更别提欺负她了！” 陆正明悔得肠子都青了，早知道会惹出这档子事，他说什么也该老老实实地躲在外面，现在可好，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。

冯念念置若罔闻，仿佛陆正明根本不存在一般。她用手紧紧捂住手臂，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，哽咽着哭诉道：“我妈妈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，捧在手心怕掉了，含在嘴里怕化了，一点苦都不舍得让我吃，一点累都不舍得让我受。可为了响应号召，支援农村建设，她硬是咬着牙把我送到了这穷乡僻壤来。她常说，只要能把咱村的建设搞上去，就算再担心我，再挂念我，她也毫无怨言，还一直鼓励我，要我好好干，做出一番事业来。可要是让她知道，我在这儿，竟然被乡亲们这样毒打，她该有多伤心啊！这简直是寒了她的心！要是让其他同学的家长知道了，谁还敢放心把孩子往农村送？谁还愿意千里迢迢来支持农村建设！”

几位上了年纪的村妇听得鼻子发酸，是啊，眼前这个娇娇弱弱，水灵灵的冯知青，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，却远离家乡，孤身一人来到这偏远的山村，本就让人心疼。现在竟然还要被人欺负，要是换成她们的女儿，她们也绝对忍不下这口气！

她们七手八脚地扶住冯念念，不停地安慰着：“冯知青，别怕，别怕，有村长在呢，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受委屈，肯定会为你主持公道！”

一位身材臃肿的大婶，用手指戳着许玉珍的脊梁骨，恨铁不成钢地说道：“你也是当娘的人，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天良的事儿？你的心肠也太歹毒了吧！”

许玉珍急得直跳脚，声嘶力竭地辩解道：“你们别听她胡说八道，她是在演戏！我压根就没动她，是她先动手打我们的！”

“放你娘的臭屁！你们一家老小，四个壮汉，男的女的，老的少的，人家冯知青孤身一人，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们？” 徐嫂叉着腰，唾沫星子横飞，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。

“冯知青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儿，已经够可怜的了，你们还这样欺负她，她爸妈知道了，得有多心疼啊！”

村民们根本不相信许玉珍的鬼话，你一言我一语地帮着冯念念指责许玉珍，又说她没把孩子教好，一个个跟土匪似的，在村里惹是生非，早晚要闯下大祸。

“前几天还拿石头砸我们家的鸡，那可是我家的宝贝下蛋鸡，要是真不下蛋了，我还得找你们算账！”

“我去河边挑水，不过是把水桶放在那儿，跟人说了几句话的功夫，他们就把泥巴撒我水桶里，害得我又重新跑回去挑水！”

“这两小崽子真是欠收拾，不狠狠揍一顿不行！”

两个小家伙一见情况不妙，交换了一个眼神，然后拔腿就跑，溜得比兔子还快。

村民们也懒得理会他们，转过头来，继续对着许玉珍和陆正明口诛笔伐。

两人百口莫辩，只能无力地重复着：“不是的，事情不是这样的……”

村长脸色铁青，他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他大步走到陆正明面前，抬起脚，狠狠地踹了他一脚：“好啊，趁着晏偌不在家，你们一家人就跑来找冯知青的麻烦，你们是见不得知识青年和我们农民之间团结一心，想从中作梗，搞破坏？你们这是赤裸裸的反革命行为！”

这一脚村长使足了力气，陆正明本就瘦弱，顿时连退好几步，一屁股摔倒在地上。再听到村长说他们是反革命，更是吓得魂飞魄散，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。

他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顶，喝凉水都塞牙缝。他不过是想吃口肉而已，怎么就成了反革命了？

许玉珍眼见陆正明被踹倒，发出一声尖叫，连忙冲上前去扶他，嘴里哭天抢地地嚷着：“村长，你把他踹坏了，我们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！”

“死了我给他偿命！要是没死，待会儿就押到公社去，让公安来审问！”村长铁了心要好好整治这家人，要不然，以后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。

一片混乱之中，忽然有人高声喊道：“陆晏偌回来了！”

正在抹眼泪的冯念念闻言，猛地抬起头，果然看到陆晏偌和建国正急匆匆地跑过来，柱子他们几个也跟在后面，头发都还湿漉漉的，显然是得了信，立刻从河里赶了过来。

陆晏偌脸色阴沉得可怕，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。他快步走到冯念念面前，语气关切地问道：“你伤到哪儿了？”

“这儿！好疼！” 冯念念眼眶里噙满了泪水，委屈地把手臂举起来给他看。

陆晏偌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，他强忍住想要抬手去抚摸的冲动，眼神里闪过一丝痛楚：我终究还是没能保护好她！

他缓缓转过头，目光冰冷地扫向陆正明和许玉珍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。

“你们来我家干什么？”

许玉珍看到陆晏偌，脑子瞬间清醒了：他们可是亲戚啊，亲戚之间有点小矛盾算什么？村里亲戚邻里之间吵架斗殴的事还少吗？怎么也上升不到反革命，搞破坏的高度吧？

对，得死死咬住这一点！

“老三啊，我吃了饭，带着你两个侄儿来你家串串门，这有什么不对吗？大伯娘来看看你，看看你新娶的媳妇，难道不行吗？你这个媳妇可真了不得啊，不让我们进门不说，还倒打一耙，真是冤枉死我了！” 许玉珍也开始嚎啕大哭起来，“你瞧瞧把我的两个小侄儿吓得，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！”

她只字未提陆正明，她也搞不清楚陆正明怎么会突然跑出来，他不是明明说好了不来的吗？

一些和许玉珍关系不错的村民，觉得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。人家许玉珍是大伯娘，带着侄儿来串门，看看刚过门的侄媳妇，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？

人群中开始出现窃窃私语。

“这个冯知青啊，以前眼睛就长在头顶上，压根瞧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，发生这种事，倒也难怪。”

“这种事情，关起门来谁知道真相是什么？我们又没亲眼看到，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！”

“这个冯知青啊，以前就喜欢胡说八道，只要有人拆穿她，她就跟我吵，吵不过就哭，跟现在一个样！”

陆正明也适时地哼哼唧唧地叫唤起来：“我送我妈和儿子过来串个门，连院门都没进去，就被一起冤枉，村长也不问清楚就踢我，我的老腰啊，都快断了，起不来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