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馋肉

这家子人，干活不见身影，吃饭却生龙活虎，尤其是那两个半大小子，正值身体拔节的时候，一个个都跟饿狼投胎似的，逮着啥都想往嘴里塞。

这么一来，家里的进项没多少，开销却大得吓人，左邻右舍哪家都比他们过得舒坦，是整个村里最穷的一户。

最近几个月，陆家餐桌上的常客就是玉米面和红薯，别人家好歹能混个饱，他们家却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。

好在还能时不时去陆晏偌家“借”点粮食，勉强能糊口。

今天，陆正明偶然听到陆晏偌家飘来肉香，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，急匆匆地跑回家，把这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爹妈和老太太，怂恿他们去陆晏偌家，逼他把肉拿出来孝敬长辈。

这一家老小，没一个不是贪得无厌的，自然拍手叫好。

陆老大更是拍着胸脯把这事揽了下来，大言不惭地说，等上了工就去通知陆晏偌，让他下工后乖乖地把肉提过来。

“他陆晏偌要是识相，不用我说，早就该主动把肉拿来孝敬咱妈了，现在还得我去催，真是没规矩！”陆老大双手背在身后，气呼呼地朝着陆晏偌家的方向啐了一口。

他心里盘算着，等会儿见到陆晏偌，非得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不可，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这个家的主宰。

“让他全都拿过来，他们两个小年轻，吃那么好干啥，就该紧着老人吃。”他的婆娘许玉珍也在一旁煽风点火，“那个冯知青不是城里来的学生吗，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，得好好教教她，等我见了她，也得好好说说她。”

两口子想得美滋滋的，却没想到，上工后，冯念念压根就没出现，陆晏偌也一直和建国、柱子他们泡在一起干活，陆老大冲陆晏偌挤眉弄眼了好几次，示意自己有话要说，陆晏偌也不知道是真没看见，还是装糊涂，只顾着埋头苦干，就是不搭理他。

陆老大几次想冲上去直接叫人，可一看到站在一旁的建国，心里就怂了。

那小子嘴巴毒得很，说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，每次对上他，都被他怼得哑口无言，只能灰溜溜地走开。

陆老大没辙，只能想着等收工后再去陆晏偌家里堵他，结果，那家伙竟然和建国、柱子他们早早地就收工回家了。

陆老大一打听，才知道他们是去帮陆晏偌修院墙去了。

他一听，顿时火冒三丈，村里谁家的院墙不是一样的破破烂烂，就他陆晏偌要搞特殊，修那么高干嘛，这是防谁呢？

可人家又没找他帮忙，也没花他一分钱，他再生气也管不着，只能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回了家。

“别急，他们修完院墙总得回家吧，你那会儿再去。”许婆子眯着她那双精明的眼睛，安慰着儿子。

她都快七十岁了，本来就长得瘦小，老了之后更是缩成了一团，比石头山子还矮，干瘪得只剩一把骨头，但精神头却好得很，一双小眼睛里闪着算计的光芒。

村里像她这个年纪的老人已经不多了，仗着自己辈分高，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受人尊敬，动不动就喊着这疼那疼，找陆晏偌要孝敬。

“我都这把年纪了，还能活几年，那小子心太黑，有好东西都不知道想着我，自己偷偷藏着吃。”许婆子瘪着干巴巴的嘴，骂骂咧咧地说，“当初老二就不该养他，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。”

许玉珍早就习惯了她骂人，也懒得劝她，任由她在那里唠叨，只是扯着嗓子冲着厨房喊：“吴彩英，你死哪去了，还不快点做饭，要我请你啊？”

陆正明和陆老大爷俩坐在堂屋里，吞云吐雾，也对着厨房的方向吼道：“磨蹭啥呢，要一家人等你啊？”

吴彩英刚下工回到家，听到他们的呼喝，缩着脖子，赶紧跑进厨房，开始忙活起来。

她上面有两个厉害的婆婆压着，男人又是个没用的，早就被磋磨得没了脾气，他们说啥就是啥，从来不敢顶嘴。

许婆子却依然不满意，咽了口唾沫，嘟囔道：“肉还没拿回来呢。”

许玉珍连忙安慰她说：“先做饭，这会儿老三家人多，等人都走了再去。”

她心里偷偷撇嘴，有些不乐意，那个远房表姑都一大把年纪了，还整天想着吃好的，连两个重孙都不让着，真是越老越不像样。

正想着，她的两个孙子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。

许玉珍赶紧迎上去，心疼地搂着他们问：“这是咋了，又和谁打架了？”

大孙子石头哭得脸上黑一道白一道，像个小花猫，一边抹着眼泪，一边控诉：“奶奶，三婶给大双吃奶糖，我也要吃，大双不给我！”

“我和哥哥去抢，没抢到！她还打我们！”弟弟山子一想到大双嘴里的甜香味，就更加委屈，哭得更大声了。

三婶？许玉珍愣了一下，才反应过来是冯念念。

这两个小家伙倒是会认亲，两家还没怎么走动呢，他们就三婶三婶地叫得欢了。

“奶奶，你去打她，狠狠地打她！”石头拽着许玉珍的衣摆不放，大声嚷嚷着。

他最是记仇，一想到冯念念给大双小双吃糖，却不给他，就恨得牙痒痒，恨不得奶奶把冯念念狠狠地揍一顿，把糖都抢回来。

山子也哭着附和道：“用大棒子打！我要吃糖！打死三婶！”

“不哭不哭，等会儿你爷爷就去你三婶家要，让她把糖都给你们，不给就打死她！”许玉珍心里害怕徐嫂，不敢招惹，只能一边哄着两个孩子，一边在心里咒骂冯念念，“这人是不是傻，自己亲侄子不给，倒给那些不相干的外人！”

“就是，这都做的什么事啊，两孩子贪玩翻墙进去拿了点东西，就要修院墙，这是防谁呢？这叫亲戚吗，比外人都不如。”

陆正明一想到就是因为修院墙，陆晏偌家现在才挤了一堆人，害得他不方便上门要肉，就觉得更加不顺心，磕了磕烟灰，一脸的不悦。

陆老大的小儿子陆正国正在屋里补觉，听到两个孩子的哭声，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，慢吞吞地从屋里走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