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口号真香

冯念念抬眼望了望西边的天空，估摸着时间，此时已接近下午九点，黑市的喧嚣也将渐渐平息。她略一思忖，还是决定将那农妇竹篮里剩余的腌肉全部买下。

如今她手头宽裕得很，光是今天在黑市上摆摊，就赚了三百多块钱，可谓是财大气粗。再者说，这腌肉易于保存，无需担忧变质，纵然是留着过年享用，也全然不在话下。

那农妇原本以为冯念念至多只会买上一两条腌肉，眼下见她竟要将全部腌肉收入囊中，顿时喜笑颜开，眉眼间都透露着无法掩饰的愉悦。真没想到今天运气如此之好，竟遇到了如此阔绰的主顾，总算是不必再费力将这些腌肉提回家去了。

“诶，大姐，我今儿个咋没瞧见卖布的呢？”冯念念一边接过农妇递来的腌肉，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入身后的背篓之中，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。

尽管她手里攥着几张布票，可惜数量着实有限，堪堪只够给陆晏偌缝制一件衬衫。可她还盘算着，要给陆晏偌多做几件衣裳，好能换着穿呢。

这黑市里售卖的，大多是农户自家织的粗布，用以制作裤子之类的衣物，倒也颇为结实耐穿。

“有嘞，再往里头走两步就能瞧见了。只不过数量不多，颜色也不太鲜亮，就看你是否能看得上眼喽。”

那农妇上下打量了冯念念身上那件粉色的确良衬衫一眼，心中暗忖，估摸着她这般时髦的人，恐怕是看不上那几匹颜色老旧的粗布的。

“那成，我去看看。”

冯念念依言又往里走了几步，果然瞧见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，摆放着一个硕大的竹编背篓。背篓里，静静地躺着两匹布，一匹是深蓝色，一匹则是略显暗淡的泥土色，颜色确实不太引人注目。

然而，冯念念心中却已然有了盘算。这深蓝色的布，正好可以用来给陆晏偌做条结实耐穿的裤子；至于那泥土色的布，则可以用来给他缝制一套崭新的床单被罩。毕竟，他现在用的那套床上用品，都已经旧得可以光荣“下岗”，改做拖把了。

冯念念刚一走近，一个面容略显稚嫩的年轻媳妇便从树后闪了出来，她神情略带紧张，压低声音轻声问道：“这位妹子，要买布吗？”

瞧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，想必是极少来这黑市上做买卖。

冯念念温声细语地询问了一番价钱，得知这两匹布一共要七块五毛钱，而且不讲价。

虽然年轻媳妇说得斩钉截铁，但她的表情却显得格外紧张，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。

冯念念心下了然，若是自己还价到七块钱，她肯定会卖的；说不定即便还价到六块五毛钱，也能顺利成交。

但冯念念并没有多说什么，而是痛快地掏钱将这两匹布全部买了下来。这年轻媳妇自己都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破旧衣裳，却还要拿布来卖，想必家里的境况定然是不太好。既然她现在手头还算宽裕，倒不如大方一些，就当是帮衬帮衬她了。

既买了腌肉，又添置了布料，冯念念今日的任务也算是完成得七七八八了。

她放慢脚步，悠哉悠哉地又逛了一会儿，最后又买了几个结实的木盆，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黑市，打算顺道去一趟供销社看看。

这供销社的门面并不算大，斑驳的墙壁上张贴着各式各样的革命标语，透着一股浓浓的时代气息。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排长长的柜台，柜台上摆放着一把老旧的算盘和一个略显陈旧的小本子。靠墙则立着高大的货架，上面稀稀疏疏地陈列着一些商品。

在这里，想要购买任何东西，都必须找到柜台后面的售货员，凭着手中的票证和人民币进行交易，完全没有后世那般便捷的收银台。

负责售货的是个年轻的姑娘，态度实在算不上好。她见有顾客走进门来，仍旧稳稳当当地坐在原位，闭着眼睛打着瞌睡，丝毫没有起身招呼的意思。

冯念念在供销社里四处转悠了一圈，却始终没有看到布匹的踪影。她略一沉吟，便径直走到柜台前，轻声问道：“同志，请问一下，你们这里有布卖吗？我怎么没瞧见啊？”

那售货员慢悠悠地翻起眼皮，瞥了她一眼，语气颇为不耐烦地道：“都摆出来了，你没看到就是没货！”

冯念念早就听闻，这些在供销社工作的售货员，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，傲慢得很。她倒也并不在意，只是淡淡地扯了扯嘴角，继续问道：“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，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，走到一起来了。我们还要和全国大多数人民走这一条路。请问什么时候来货啊？”

那售货员闻言一愣，顿时睁大了眼睛，仔细地打量着冯念念。见她这模样打扮，似乎是个下乡的知识青年，态度这才稍稍好转了一些：“为人民服务嘛，这可说不准。”

冯念念再接再厉，又抛出一句：“大海航行靠舵手，万物生长靠太阳！要不您再仔细看看，说不定仓库里还藏着一点儿呢？”

那售货员听得头皮一阵发麻，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。

主任平日里经常组织她们学习，要求她们熟读各种口号。

可在这偏僻的小镇上，来来往往的大多是些没什么文化的农民和镇上的居民，他们买了东西就走，谁会对着她们念这些口号啊？她根本就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。

如今，面对冯念念那灼灼逼人的目光，她肚子里本来就不多的几句口号，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，一时间卡了壳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
她绞尽脑汁，好不容易才在记忆深处搜刮出一句：“要和意见不同的同志团结......”

“要善于团结和自己意见不同的同志一道工作，同志您背错了。”冯念念立刻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，神情严肃地指出了她的错误。

原主冯念念可是个聪明的姑娘，上学的时候成绩就非常不错，背诵这些口号更是一把好手。在村里，每次和村民发生争执，一旦吵不过对方，她就会立刻使出杀手锏，一连串的口号如同连珠炮一般砸过去，常常压得对方哑口无言，最终只能落荒而逃。

现在，这项技能又派上了用场，果然一下子就把这位售货员给唬住了。

背错口号这事儿，可大可小，关键在于是否有人追究。要是被举报到革命委员会，这可就是政治觉悟问题了。冯念念就不信她会不害怕。

售货员看着冯念念那似笑非笑的神情，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丝威胁，心里顿时慌乱了起来。

这些下乡插队的知识青年可不好惹，特别能说会道，动不动就上纲上线，四处告状。

现在她抓住了自己的把柄，要是真去举报，给自己乱扣帽子，她可吃不消。

最重要的是，他们还特别团结，惹到一个，有可能招来一大群。到时候事情闹大了，说不定连工作都要保不住。

不行，她绝对不能得罪这位知青，得好好团结她才行。

她连忙站起身，脸上堆满了笑容，冲着冯念念赔起了笑脸：“这位同志您真是太聪明了，一下子就猜中了。不瞒您说，仓库里确实还有一点儿布，本来是想着等来了新货一起卖的。不过，如果您有票，要得又不多，说不定能满足您的需求。”

“不多不多，就是想做件衬衫。”冯念念见她态度转变，也不想过于为难她，笑着说道。

“那足够了，我马上去给您拿。”售货员顺水推舟地答应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