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鸠占鹊巢

“哼，两元钱就想占大便宜？算盘珠子崩你脸上了吧！”黄素英阴阳怪气的声音，像淬了毒的飞刀，直戳宋小旭的心窝。

宋小旭胸口剧烈起伏，脸涨成了猪肝色。掏了钱，非但没落个好，反倒成了众矢之的？这群长舌妇，唯恐天下不乱！

尽管怒火中烧，但她心里还是舍不得交还那些东西。冯念念没了，写封信给小姑，小姑自然会源源不断地寄来。可她呢？谁会关心她？谁又会在意她的死活？

一股酸涩涌上心头，让她喘不过气。

同样是亲戚，宋小旭的爸爸和冯念念的妈妈虽是兄妹，命运却截然不同，也造就了她们之间天壤之别的境遇。

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，宋小旭的奶奶把儿子看得比什么都重，冯念念的妈妈出嫁前没少受委屈。因此，在生下女儿后，她发誓绝不让女儿重蹈覆辙，恨不得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她身上，弥补自己曾经缺失的温暖。

反观宋小旭的父母，简直是她奶奶的翻版，眼里只有儿子，压根儿看不到她这个女儿的存在！明明家里有两个哥哥，怎么也轮不到她下乡，可他们为了宝贝儿子，硬是逼着她离开了城市。

到了槐树村后，他们更是变本加厉，以家里经济困难为借口，拒绝给她任何补贴，反而理所当然地要求她省吃俭用，把钱和粮食寄回家。即使这样，也换不来一句好话，反而嫌她寄得太少。

也正因如此，宋小旭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几乎都进了家里的腰包，自己的生活用品能省则省，大部分都用冯念念的。后来，更是直接据为己有，早已当成自己的私人物品。

现在要让她拱手相让，简直比剜她的心头肉还疼！她甚至开始动摇，当初把冯念念推出去的决定，是否真的正确。

但每当想到罗爱国看向冯念念时那关切的眼神，她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。

徐紫兰看着冯念念和宋小旭都红着眼圈，低头抹泪，谁也不肯退让，干脆利落地拍板道：“宋小旭，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念念的，你必须还给她。”

徐紫兰在知青中颇有威信，宋小旭再不情愿，也不敢公然与整个宿舍的知青作对，只能含着眼泪，极不情愿地翻找出冯念念的东西，恋恋不舍地递给她。

“就这些了吗？”徐紫兰谨慎地确认，目光锐利。

冯念念仔细清点了一下，点点头，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：“嗯，谢谢表姐帮我保管。”

宋小旭感觉自己的牙齿都要咬碎了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：“不用谢。”

冯念念不再理会她，转过头，语气轻快地问徐紫兰：“队长，你有红药水吗？”

“红药水？你受伤了？”徐紫兰立刻关切地问道。

“腿上擦破了一点皮，想消消毒。”冯念念有些不好意思说受伤的是陆晏偌，只是含糊地点头承认。

“我有！”黄素英如同抓住机会般，迅速回到自己的床位，拿出了一小瓶红药水和一小团棉花，递给冯念念，语气大方：“你拿着用吧，不用还我了。”

“谢谢！”冯念念接过红药水，小心地收好，然后背起背包，提起铺盖卷儿，和大家挥手告别：“我走了，等我去镇上买了糖，再回来看你们。”

徐紫兰不由分说地拿过她手中的铺盖卷：“走吧，我送你过去。”她干惯了农活，力气大得很，冯念念拗不过她，只好乖乖地把铺盖卷交给她。

宋小旭虽然心里憋着一团火，但碍于和冯念念“姐妹情深”的面子，不得不假惺惺地说：“我也送你过去吧。”

冯念念连忙阻止她，体贴地说：“表姐，不用了，你今天跑前跑后，肯定累坏了，饭都还没吃呢，快歇着吧。”

“哟，这是连明天的早饭都没吃上吧。”黄素英一听，立刻对着宋小旭发出了刺耳的嘲笑声。

宋小旭气得直翻白眼，恨不得把她的嘴堵上。这个多嘴的婆娘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！

冯念念装作没听懂黄素英的嘲讽，真心实意地劝宋小旭：“表姐，你快回去休息吧，明天还要上工呢。”

宋小旭今天精神上受到了巨大的打击，实在不想再出门，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，和其他知青一起，目送着冯念念和徐紫兰离开了知青点。

走在蜿蜒的小路上，徐紫兰压低声音，语重心长地叮嘱冯念念：“你一个人在那边，要勤快点，别再偷懒耍滑，多干点活又累不死，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，你做得好不好，大家心里都清楚，不会亏待你的。还有你那个表姐，以后她说的话，你别全信，多动动脑子想想。我只能说这么多了，再说下去，你又要觉得我在挑拨你们姐妹之间的感情了。”

冯念念感激她的真诚相待，用力地点点头：“我记住了，谢谢你！”

两人拐出知青点外的小道，刚踏上村道，就看到道旁的树下，伫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。

此时，夕阳西下，光线已经变得有些昏暗，但冯念念还是一眼就认出，那人正是陆晏偌。

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棉布衬衣，衣襟随意地敞开着，露出了里面的白色背心，微凉的晚风轻轻拂过，将他的衣摆向后扬起，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俊逸洒脱之感，衬得他的身姿如同苍松劲竹一般挺拔。

见到她们，陆晏偌立刻迈开长腿，迎了上来。

徐紫兰有些吃惊地问道：“陆晏偌，你怎么会在这里？”她随即醒悟过来，朝着冯念念挤了挤眼睛，笑着说：“看来是担心你一个人，特意来帮你拿东西的。”

陆晏偌的脸颊微微泛红，他接过徐紫兰递过来的铺盖卷，又朝着冯念念伸出了手。

“啊？”冯念念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。

徐紫兰用胳膊肘轻轻地捅了捅她，“快把你的背包给小陆同志。”

“我自己背，没多重。”冯念念这才明白过来，有些不好意思地拒绝了。她可没那么娇气，连个背包都背不动。

“我来吧。”陆晏偌却很坚持。

徐紫兰顿时觉得自己在这里有点多余，她笑着对两人说道：“那你们慢慢商量，我就先回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