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槐树下

于是在宋小旭的怂恿下，冯念念三天打鱼两天晒网，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工分，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，只能继续仰仗母亲的接济。
这次她之所以答应宋小旭的提议，也是因为宋小旭信誓旦旦地保证，只要嫁进队长家，便能衣食无忧，自然不必再花妈妈的钱，年底还能攒下一些分红寄回家里，减轻家里的负担。
“陆晏偌可是欠了一屁股债，你挣来的那些工分，还不够帮他还债的，以后搞不好你们两口子都要靠你小姑接济，你想累死她吗！”宋小旭激动地挥舞着手臂。
“我，我，陆晏偌他能养活我。”冯念念嗫嚅着，底气不足。
“你莫不是在说梦话吧，他自己都穷得叮当响，怎么养活你？还有他家那堆穷亲戚，一个个跟饿狼似的，三天两头来打秋风，恨不得把家里搬空，你跟这种人打交道，只有吃亏的份。念念，小姑说了要我照顾你，你可要听我的话。”宋小旭苦口婆心地劝说着。
听你的话？原主那个傻子命都没了！
冯念念心里暗暗吐槽，脸上却不动声色，只是眼泪汪汪地望着宋小旭，可怜兮兮地说道：“我一个人在陆晏偌家，你一直不来救我，我害怕极了，已经答应嫁给他了，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。”
宋小旭见她把责任推到了自己身上，连忙辩解道：“念念，你可别误会我了，我不是不想救你，而是我无能为力啊。我是不答应把你送到陆家来，可村里那帮臭小子，二话不说就把你扔到陆晏偌背上，推着他就走了，我拦都拦不住。我只好跑回知青点叫人，想让他们帮着把你抢回来，结果他们一个个都推三阻四的，说什么我早上嚷嚷得太大声，说话得算话。今天两个队长又去县里开会了，不能声援我，我只能等着他们回来。谁知道他们这会一开就是一天，到现在都没回来，我实在放心不下，顾不了那么多了就跑来找你了，我真没有不管你啊！”
她就像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，一直在冯念念耳边喋喋不休，冯念念心烦意乱，却还得耐着性子与她周旋：“原来是这样啊。你把我推下河里，又一直不露面，我还以为你讨厌我，不想理我了，我心里难受极了，也害怕极了。”
宋小旭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，压低声音说道：“念念，你可别怪我推你下河，这事我可是做了万全准备的，保证不会出什么危险。当时那么多人都在场，就算队长和主任的儿子没有救你，其他人肯定也不可能袖手旁观，怎么着也不会让你出事的。你看，最后陆晏偌不就跳下去了吗？”
见冯念念嘟起了嘴，似乎有些不高兴，她连忙放缓了语气，继续说道，“是，这次和原计划不太一样，我们可以不认账啊，反正这话是我说的，你又没说，你可以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，回去我们再想想办法，这次绝对不会再出错了，保证让你嫁到队长家，可你得听我的......”
“哟，这不是冯知青吗？这是要去哪儿啊？”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，打断了宋小旭的喋喋不休。
冯念念和宋小旭循声望去，只见一个中年妇女正坐在老槐树下，手里端着一个粗瓷大碗，不悦地盯着冯念念。
原来两人说着话，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子的中心地带。

槐树村的中心位置，矗立着一棵饱经风霜的老槐树，据说已有上百年的历史。它树干粗壮，需五六人合抱才能围拢，树冠巨大，枝繁叶茂，被村里人视为祥瑞之物，槐树村也因此而得名。
因此，尽管槐树村后来改名叫了前进生产队，但大家还是习惯称它为槐树村。
平日里，村民们都喜欢聚集在老槐树下聊天吃饭，就连村里开会也常在这里举行，老槐树俨然成了槐树村的露天办公室。
此刻，老槐树下也聚集了不少村民，他们各自端着饭碗，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，一边吃饭一边闲聊，场面热闹非凡。
听到中年妇女的问话，大家纷纷停下了手中的筷子，毫不避讳地从头到脚打量着冯念念，眼神中充满了不赞同。
中年妇女继续发难：“冯知青，你早上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嫁给晏偌兄弟吗？怎么这才过了半天，你就要走了？莫不是想不认账？你们知青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！”
这妇人冯念念认识，是住在陆晏偌家附近的徐嫂。
她三十多岁年纪，身材粗壮结实，嗓门洪亮，为人耿直爽快，敢说敢做，发起火来，就连队长也要让她三分。
原主虽然刁蛮任性，能跟谁都扯上几句歪理，但见到徐嫂却总是绕道走。
她们之前曾有过几次口角，原主不管是气势还是音量都差了徐嫂一大截，最后都以徐嫂的胜利而告终，就连能说会道的宋小旭也拿她没办法，两人后来见到徐嫂都尽量避而远之。
眼下徐嫂直接找上了门，宋小旭生怕冯念念口无遮拦，说出她要留下来，现在是回知青点拿东西之类的话。
如果真这么说了，这事可就成了定局，她再也没有机会挽回了。
她连忙把冯念念往后一拉，挡在她的前面，抢先一步回答道：“徐嫂，你听我解释。当时情况那么紧急，我心里着急，一时情急才说了那些话，怎么能当真呢？你们可不能趁人之危啊！”
旁边的村民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，纷纷出声质问道：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？噢，敢情你们这些知青求人的时候就说得天花乱坠，用完了就想一脚踢开，这也太不厚道了吧！”
陆晏偌平时很会为人处世，谁家有点困难需要帮忙，他从来都不会推辞，而且从不求回报，村里人都受过他的恩惠，所以人缘极好，队长的儿子孙建国更是他的铁哥们，两人情同手足。
陆晏偌一直没娶上媳妇，大家都替他着急。今天早上，陆晏偌把冯念念救上来后，村里人都起哄着让陆晏偌把冯念念背回家，想把这桩婚事给定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