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逃离

夜幕低垂，习习晚风裹挟着一丝凉意，吹拂在李郁建倔强而苍白的脸颊上。她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，眼神中充满了孤立无援的绝望。

“李叔，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！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？你的良心呢？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她吗？”杨植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，质问着眼前这个佝偻着身躯的男人。

李协济的头垂得更低了，他像一片被风吹落的枯叶，紧贴着墙壁，步履蹒跚地往楼上挪动，仿佛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。

杨植莎看着他落寞的背影，重重地叹息一声，心头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凉。她不再犹豫，快步朝着李郁建追去。

李郁建此刻只有一个念头，那就是逃离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家。

无论杨植莎在身后如何呼喊她的名字，她都置若罔闻，脚步没有丝毫停顿。即使右脚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，她也咬紧牙关，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。她知道，只有远离这里，她才能找到一丝喘息的空间。

两条街的距离，对于一个腿脚不便的人来说，无疑是漫长而艰难的。杨植莎气喘吁吁地终于追上了她，一把抓住李郁建的胳膊，带着责备的语气说道：“你跑这么快干嘛？是嫌自己瘸得不够狠吗？”

李郁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，语气平静得有些异样：“你回去吧，你刚回来，还没回家，别管我了，我没事。”

“你这样还叫没事？”杨植莎无法放下心来，她焦急地说道：“郁建，对不起，今天都怪我，如果我没有说那些话刺激你妈，说不定你们的关系也不会……”

“跟你没有关系。”李郁建打断了她的话，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：“就算没有你，她也看我不顺眼，我……”

她说到这里，声音哽咽了，再也说不下去。她抬起手，狠狠地擦掉不受控制滚落的眼泪，强忍着心中的委屈说道：“算了，不说了，天马上就要黑了，你快点回去吧。”

“我回去，那你呢？”杨植莎紧追不舍地问道：“你打算去哪？你身上带钱了吗？”

“我……”李郁建语塞了。

是啊，她又能去哪里呢？这个偌大的城市，却没有一处属于她的地方。她的身上分文没有，又能依靠谁呢？

看着眼前关心自己的杨植莎，李郁建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。她带着一丝期待，小心翼翼地问道：“植莎，你能借我点钱吗？不用太多，能买一张去北京的火车票就行。”

“北京？”杨植莎有些惊讶地看着她。

“对！我要去北京，我要去上学！”李郁建抬起头，望向远方，目光坚定而充满渴望：“我一定要上大学，我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！”

杨植莎被她眼中燃烧的希望之火深深震撼。她没有丝毫犹豫，从包里掏出仅有的五百块钱，放到李郁建的手里：“给你，拿着。”

然而，下一秒，她又有些后悔了。她一把抓住李郁建的手，焦急地说道：“不行，你都没出过门，一个人肯定不行，我陪你一起去。”

“植莎……”李郁建不敢置信地看着她，心中充满了感激。

“我什么我！去哪儿打工不是打工啊？再说，我早就听说北京可繁华了，正想去看看呢！”杨植莎故作轻松地说道，一边拉着她往马路边走去，准备拦一辆出租车。

“你还没回家呢！”李郁建看着她，心中充满了愧疚。刚从外地回来，连家都没回，就要跟着自己去北京，她怎么能如此自私呢？她犹豫着说道：“你还是先回家一趟吧，跟家里人报个平安。”

“回什么回？回去等着挨我家母老虎的骂吗？你信不信，你妈肯定会把刚才的事告诉我妈的，我才不要回去听她啰嗦呢！”杨植莎满不在乎地说道：“走，姐带你去北京！送你去上大学！”

就这样，两个怀揣着不同梦想的女孩，踏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。

这是李郁建第一次坐火车，车厢里嘈杂的声音，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各种气味，都让她感到新奇而不安。她本该是激动的，但心中更多的却是紧张和茫然。

她转头看了看身边闭目养神的杨植莎，心中充满了疑问。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吗？

这件事本来与杨植莎毫无瓜葛，现在却要让刚从外地回来，连家门都没进的她，跟着自己奔波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。

想起杨植莎今天为她所做的一切，李郁建眼眶再次湿润了。

虽然两人从小一起长大，情同姐妹，却也已经两年没见了。可是，她对自己的好，却远远胜过了她的至亲。

李郁建紧紧地攥着拳头，在心中暗暗发誓，她一定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报答杨植莎的恩情。

经过将近十个小时的漫长旅程，火车终于到达了北京站。

看着眼前人山人海的火车站，李郁建彻底懵了。她从未见过如此拥挤的人群，也从未经历过如此嘈杂的环境。幸好有杨植莎在身边，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。

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杨植莎身后，出了火车站，正愁不知道该到哪里落脚的时候，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：“杨植莎？”

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，杨植莎赶紧循声望去，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笑容：“胡丽丽！”

说着，她拽着李郁建，朝着胡丽丽跑去。

“郁建，这是我去年在电子厂认识的同事，比咱们大两岁，你可以叫她丽丽姐。”杨植莎热情地介绍道：“丽丽姐，这是我最好的闺蜜，李郁建。”

李郁建有点腼腆地叫了胡丽丽一声：“丽丽姐。”

胡丽丽笑呵呵地应道：“郁建你好。”

说完，她打趣杨植莎：“一年多没见，你这丫头可真是大变样啊，我刚才差点都没敢认。穿得这么漂亮，是来见白马王子的吗？”

“我倒是想，只可惜，我不是灰姑娘。”杨植莎一脸骄傲地看着李郁建，说道：“我是来送郁建上大学的，清华大学，厉害吧！”

“真的啊！郁建，你真是太厉害了，恭喜恭喜！”胡丽丽并不是恭维，而是真心的祝贺。她的性格和杨植莎一样，直来直去，是个心肠很好的姑娘。

李郁建本来就有些腼腆，这下更加不好意思了：“哪有，我只会读书，什么都不会。如果不是植莎跟着，我连火车都不会坐。”

胡丽丽笑着说道：“会读书就够了，现如今，没有什么比学问更有用的了。不过，离开学好像还很早吧，你们这么早来干什么？”

她的话音刚落，李郁建和杨植莎的脸色都变了。

杨植莎看了看面色瞬间变得苍白的李郁建，抿了抿嘴唇，准备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。谁知，李郁建却先开了口：“我想在开学前，找个临时工，挣点生活费。”

胡丽丽毕竟年长她们几岁，心思也比较通透，她没有再多问什么，而是很热心地说道：“咱们还真是有缘，我大姑家是北郊杨树村的，搞了很多蔬菜大棚，最近打电话让我去帮忙。如果你们愿意的话，不如跟我去做一段时间？工钱方面，你们放心，有我在，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的，还可以管吃管住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