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亲疏远

“说着说着，刘寒慕便呜咽起来，泪珠儿一颗颗滚落：“手心手背都是肉，我对两个孩子，当真没偏袒过谁，旁人嚼舌根也就算了，连我亲手拉扯大的女儿，也这般埋怨我。植莎，你不知，晌午听她那话，我真想一头撞死算了。”

“……李婶待郁建的好，大家有目共睹，有时甚至胜过一鸣，这点可比我妈强多了，我妈心里，只有我哥。”

免费的高帽子，杨植莎戴起来毫不手软，一个劲儿地吹捧刘寒慕：“听说一鸣这次考得不理想，李婶何不让他再复读一年？”

“……”刘寒慕一时语塞。

这丫头片子，出去见过世面就是不一样了，小嘴叭叭的，真是伶牙俐齿，自己都快招架不住了。

她眯了眯眼，说：“植莎啊，我好像听到你妈回来了，你还没回家呢吧，你们娘俩两年没见了，婶子就不留你了，快回去跟你妈好好亲近亲近。”

这逐客令都下了，她本以为杨植莎会知趣离开，谁知……

“李婶，我这人性子直，既如此，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。”杨植莎脸色一沉：“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家务事，本不该多嘴，但我还是想说，郁建考个好大学不容易，她努力了这么久，您该给她一个机会。”

接收到杨植莎的暗示，李郁建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，鼓起勇气对刘寒慕说：“妈，我真的很想上大学，我……”

“你想上？”刘寒慕的火气，在面对李郁建时，总是压不住：“这世上的事，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！咱家要是有钱，我会不让你上？做人不能这么自私，你别光想着自己，也得替我和你爸考虑考虑。”

“李婶，这话您可说错了，李一鸣考上体校都能上，凭什么郁建就不行？”

杨植莎的仗义执言，彻底点燃了刘寒慕的怒火，她指着李郁建，声色俱厉：“我总算知道，为什么别人总在背后议论我了，原来都是你在这儿搬弄是非！好，你既然说我偏心，那我就偏给你看，我就是让一鸣去上体校，你那个清华大学，我还不稀罕呢！”

“李婶，您……”

“你个小丫头片子，出去两年都跟谁学的，这么没大没小？”刘寒慕手指着大门：“这是我们家的事，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！看不惯，你拿钱出来给她上大学啊，到时她赚的钱都给你，我一个屁都不放。不然就少在这儿瞎咋呼，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！”

杨植莎还想争辩几句，却被李郁建拦住了。

只见她双膝一软，径直跪在刘寒慕面前：“妈，从小到大，我没求过您什么，这是我第一次求您。”

说着，她朝着刘寒慕磕了一个头，沉闷的撞击声在地板上回响：“我求您，给我一个机会。”

刘寒慕却阴阳怪气地说：“别求我，谁有钱你求谁去。”

她的话音刚落，李郁建便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。

杨植莎生怕她出了什么事，急忙上前搀扶：“郁建，你没事吧？”

李郁建缓缓抬起头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，一眨不眨地盯着刘寒慕：“真不让我上？”

“对！”刘寒慕斩钉截铁：“自己有本事，自己去上，你以后有本事了，我也不会沾你半分光。”

李郁建推开杨植莎，默默地从地上站起来，没再多说一句，也没再看刘寒慕一眼，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
没过两分钟，她便走了出来，手里提着一个有些破旧的黑色旅行包，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。

刘寒慕见状，垂在身侧的手，下意识地攥紧了一下，但只是一瞬间，紧接着她便对着李郁建的背影喊道：“既然要走，就把该带走的都带走，永远别再回来，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。”

说完，她也冲进了李郁建的房间，很快又抱着一堆东西出来，有衣服，有书，一股脑地全朝走到门口的李郁建扔了过去：“这些都是你的东西，全都拿走，省得碍我的眼。”

李郁建没有去捡，甚至连头都没有回，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：“如果可以选择，我宁愿自己是个孤儿。”

话音未落，人已决绝地离去。

杨植莎见状，赶紧追了上去：“郁建，你等等我！”

即便右腿有些不便，李郁建下楼梯的速度也快得惊人，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杨植莎的呼喊。

跑得太急，李郁建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，撞了个满怀。

她抬起头，发现竟然是父亲李协济，他手里提着一袋水果，而那些，都是李一鸣最爱吃的。

李协济看着女儿，想到中午发生的那一幕，愧疚地低下了头，一言不发。

没有一句关心，没有一句问候，甚至还主动让开了路。

看着这样的父亲，李郁建的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。

这就是她的父亲，虽然不像母亲刘寒慕那样，动辄对自己非打即骂，但他的沉默，对李郁建来说，却是一种更加致命的伤害。

从小到大，她无数次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，可他却从未真正帮过她一次。

想到这些，李郁建的心里更加难受，她绕过李协济，加快脚步向楼下跑去。

“李叔，快拦住郁建！她刚跟李婶吵了几句，你别让她做傻事啊！”

杨植莎见到李协济，连忙大声呼喊。

李协济这次总算没有再保持沉默，但说出口的话，却字字诛心：“郁建，爸求你了，别闹了，这大学咱不上了，行吗？”

听到父亲的这句话，李郁建停下了脚步，垂在身侧的双手，紧紧地攥成了拳头，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，随后，她头也不回，以更快的速度冲下了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