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清华梦碎

她颤抖着，指尖摩挲着老旧的翻盖手机，下定决心想要拨出一个号码。

“别打了……”

李郁建话音未落，手机已被闺蜜杨植莎一把夺过。想到父母一贯以来的态度，她的脸色更加苍白，如同一张浸水的白纸，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
杨植莎心疼地望着她。从小到大，李郁建的遭遇她都看在眼里，稍微一联想，便明白了大概。

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，体贴地没有追问，而是努力寻找着，一个自认为能够转移李郁建注意力的话题。

“对了，高考成绩不是已经出来了吗？让本小姐猜猜，我们天才李郁建，考上了哪所名校？”杨植莎煞有介事地摩擦着光洁的下巴，故作高深地掐指一算：“嗯……以我对你的了解，不是清华，就是北大！”

不提这个还好，一提及此，李郁建的身体突然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，幅度之大，吓了杨植莎一跳。

“郁建，你怎么了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？”杨植莎焦急地问着，语气里充满了关切。

她越是关心，李郁建就越是控制不住内心的委屈，像洪水般倾泻而出：“植莎，我……我……”

她不想哭的，真的不想在植莎面前如此狼狈。可是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，一颗一颗地往下掉，根本不受她的控制。

“别哭啊，好好的，这是怎么了？是不是没考好？没考好咱们还可以复读的嘛！一次失利算什么，大不了从头再来，明年再战，到时候，一定是成绩斐然，金榜题名！”

杨植莎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来安慰她，可她越是安慰，换来的却是李郁建更加汹涌的悲伤。

她再也无法抑制，一下子扑到杨植莎的怀里，像个无助的孩子般，哭得撕心裂肺，不能自己：“我……我本以为，他们会以我的成绩为傲，会觉得我是他们的骄傲，可是……可是从头到尾，他们都没有半点开心……什么清华大学，在他们眼里，还不如李一鸣考上的那个破体校！哪怕我不需要他们负担一分钱的学费，他们却还是要让我辍学，去给李一鸣那个废物，赚学费！”

这些话，压在李郁建的心底太久太久了。如果不是面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杨植莎，她根本就无法说出口。

她和杨植莎，是从小玩到大的挚友，更是同病相怜的姐妹。

杨植莎也有一个哥哥，父母也是从小就把最好的东西，全都给了她的哥哥，仿佛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附属品。

两年前，杨植莎还在上高中的时候，就因为哥哥要结婚，被父母逼着辍学出去打工，没日没夜地辛苦劳作，只为了给哥哥赚取那高昂的彩礼。

杨植莎听到李郁建的哭诉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两年前的遭遇，一股无名之火瞬间涌上心头，烧得她胸口发疼：“是不是在他们眼里，只有儿子才是人，女儿就活该被他们摆布，被他们随意牺牲？清华大学啊！那可是多少人挤破了脑袋，都进不去的地方！说不让上就不让上？他们凭什么！郁建，我跟你说，你就应该跟他们闹，最好闹得人尽皆知，让他们丢尽脸面，看他们还敢不敢如此蛮横！可千万别像两年前的我一样，懦弱的选择了妥协！我现在就特别后悔，如果搁在现在，他们要是敢不让我上学，我就敢直接去法院告他们，告到他们倾家荡产！”

两年前的杨植莎，不过才十六岁，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女，就被迫离开了心爱的校园，被迫出去打工，独自面对社会的残酷。每次一到发工资的时候，父母的电话就会准时打来，语气急切而贪婪。

最初的杨植莎太小，心思单纯，每个月只给自己留下一两百块钱的生活费，余下的全部都寄回了家。然而，父母却还是嫌少，总是在电话里骂骂咧咧，抱怨她没用，挣不到大钱。

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，随着杨植莎接触的人越来越多，见识也越来越广，她也逐渐变得精明起来，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傻丫头。他们越是嫌少，她就越是往下减，如果骂得厉害了，她索性就不寄一分钱回去。

反正天高皇帝远，他们也管不着！

真是越想越气！杨植莎猛地拽起还在不停落泪的李郁建，语气坚定地说：“走！我跟你一起回家！今天，我非得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！”

尽管李郁建心里一百个不愿意，但还是被杨植莎不由分说地，生拉硬拽着，拖回了家。

一进门，正在厨房忙碌的刘寒慕，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认出杨植莎来。

还是杨植莎主动叫了声“李婶”，她才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：“植莎？哎呦，我的天！”

她不敢置信地围绕着杨植莎转了一圈，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，啧啧称奇：“两年不见，你这丫头是越变越漂亮了，我都差点没认出来！看这穿着打扮，果然是跟你妈说的一样，在外面是赚了大钱了啊！歌儿，你们厂子里还要人不？你看我家郁建，行不行？”

杨植莎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呢，刘寒慕这么一说，她当即就想替李郁建狠狠地抱不平，然而话到嘴边，她却灵机一动，转了个弯：“李婶您这是在笑话我呢！我一个打工的，能赚什么大钱啊？别看我现在穿得人模狗样的，那还不是为了要装衣锦还乡嘛！你是没见我在厂子里，每天灰头土脸的，跟个要饭的似的。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得起床，夜里十一点多了还不让睡觉，累得跟条狗一样，一个月才能挣几个臭钱。”

杨植莎一边说着，一边拉着李郁建，往屋里走，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在沙发上。

虽然车祸并没有造成什么重伤，但是李郁建还是不小心崴了右脚，可刘寒慕却好像根本没看见似的，半句关心的话都没有。

如果换成是李一鸣，她还不得心疼死！

杨植莎强压下心头的愤懑，继续跟刘寒慕周旋：“我刚可是听楼上小林叔说，咱们郁建考上清华大学了呢！清华啊！那可是多少人挤破了脑袋，都想进去的学校啊！听说郁建第一学期的学费，还是全免的，这话说出去，多有面子！李婶，这可是别人都说，您比我妈看得长远呢！两年前，如果不是我妈不让我上学，非得让我出去打工，说不定我也能考上大学呢！李婶，您都不知道，现在在外面，学历可重要了！我们厂子里就有好几个大学生，人家往办公室里一坐，一天挣的钱，就能抵上我们这些当牛做马的一个月挣的还多呢！那几个都还只是普通的大学生，要是郁建将来清华大学毕业了……啧啧啧，您到时候数钱，恐怕都得数到手软！”

刘寒慕活了几十年，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，岂会看不出杨植莎的心思，眼珠一转，立刻换上了一副唉声叹气的表情：“我当然知道，上大学有好处，也当然为郁建感到开心，她考出了这么好的成绩……但是……植莎，咱们家的情况，你也都是知道的。我说下岗就下岗了，你李叔又是个没用的，做了一辈子工人了，连个小干部都没混上，每月就挣那么几个死工资，我真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。他们姐弟俩上高中，我们都过得紧巴巴的，大学可比高中费钱多了，我这也是没办法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