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章 妇人心

天知道那妇人的内心究竟承载了多少恐惧！女儿初染病症时，她便执意要带孩子前来求医，可婆家上下，皆是吝惜钱财，又嫌麻烦，一口咬定只需给孩子喂些水便可，无需兴师动众。

就连那孩子的亲生父亲，她的丈夫，也一口咬定孩子体弱，生病乃是常事，难道他这个当爹的，还能存心害自己的女儿不成？

她天真地信以为真，白白错过了救治孩子的最佳时机。她简直不敢想象，若非她抱着被休弃的决心，毅然决然地冲了过来，恐怕再晚一步，她的女儿便要香消玉殒了！

“大嫂快快请起，这些都是我们应尽的职责。如今孩子只是暂时脱离了危险，尚未清醒，您还是赶紧回去守着孩子吧。”苏莎连忙扶起妇人，柔声劝慰道。

那孩子的状况依旧不容乐观，今晚是否会再次高热反复，仍是未知之数。

“哎，好好！”妇人闻言，如梦初醒，忙不迭地起身，快步返回屋内。

“此病症，看似凶险，实则与寻常的流感并无太大差异。只要能妥善控制，便不足为惧。我已经拟定了针对性的药方，诸位只需根据每位病人的具体情况，逐步调整用量即可。稍后，我会为大家分配各自负责的病人，每日清晨，所有人统一进行巡视检查，交流病人的情况。如此一来，即便病人数量增多，也能有条不紊，不至于乱了阵脚。”苏莎语气沉稳，条理清晰地安排道。

“凭什么要听你的调遣？你又诊治过几个病人？师承何处名门？就在这里大放厥词，指挥我们！”蒋至仁满脸不屑，阴阳怪气地说道。

“不曾诊治过病人，也并非出身于什么名门望族，不过是恰巧得到了一位高人的药方罢了。”苏莎不慌不忙，从容应对道。

她心知肚明，由她来指挥，这群人心中定然是不服气的，只不过是蒋至仁率先将这份不满宣之于口罢了。

若不让他们亲眼见识到，她的药方确实有效，他们是断然不会轻易信服的。若是现在放任不管，他们即便碍于旭文的命令不得不听从，日后也始终会心怀芥蒂。

对她个人有意见倒是无关紧要，可若是因此影响了他们的心情，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到救人之中，那便得不偿失了。

“哼！你一个妇道人家，什么都不懂，就不要在这里指手画脚，还说什么药方，恐怕你连字都不识得几个，也敢妄谈开药方！这县令大人真是老眼昏花了，竟然派你这么个无知小儿前来！我就把话撂在这里，想要我留在这里，就必须听我的！否则！老夫这就拂袖而去！”蒋至仁吹胡子瞪眼，毫不客气地说道。

“蒋至仁，你这个老不要脸的，县令大人如此安排，自然有他的道理，难不成你比县令的官还大？那干脆你也别当什么医师了，直接去京都当你的高官去！”白稳毫不示弱，立即回怼道。

他的语速极快，嗓音也格外高亢，根本不给蒋至仁留下任何插嘴的机会。

只见蒋至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，煞是好看。整个文县的人都知道，他曾因替宫中的娘娘治好了病，原本还想着怎么也算是个大红人了，留在京都做个御医，岂不是易如反掌？

结果却只得了一百两纹银，便被人给轰了出来。

为此，东家还大发雷霆，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。

蒋至仁只气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，支支吾吾了半天，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，只能不停地“你、你……”

“你什么你！一把年纪了，还这么大的火气！小心气大伤身！”白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，随即转过头，不再理会他。

此时，苏莎缓缓开口道：“蒋医师，我知道您医术高明，可您连药方都未曾过目，便断定我一无所知，难不成蒋医师的医术已经精湛到了如此地步，只需看人一眼，便可知人心？”

“哼！普天之下，我就没见过哪个妇人能当医师的！我把话撂在这里，你要是真懂医术，我蒋至仁的大名倒着写！”

“好！福子，把药方呈上来！”苏莎掷地有声地说道。

苏莎话音刚落，福子便赶紧上前，恭恭敬敬地将药方递了过去。

苏莎将药方递给了眼前的几位医师，语气平静地说道：“各位若是有所质疑，我完全理解，不过不妨先看过药方再说，也不迟。”

“哼！我倒要看看，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！”蒋至仁依旧不依不饶，语气中充满了轻蔑。

其他人也纷纷凑上前来，仔细研读着这张药方。

只见蒋至仁的脸色越看越黑，而其他人的脸上，则布满了震惊之色。

这药方看似平平无奇，上面的药材更是常见的药材，可偏偏如此搭配，却是谁都始料未及的。

“刘夫人，我想请教一下，你这个药方的药理是？”其中一位医师连忙问道，语气中充满了渴望。

若是能得到她的一些指点，即便再苦再累，这一趟也算是没有白来。

苏莎虽不是特别精通医理，但对于药方的大概原理，还是有些明白的。

古人治疗瘟疫时，大多喜欢采用泄热的法子，虽然暂时能将热度降下去，却并未能根治，一旦受凉，便会反复发作。

而她的这个药方，在清热的同时，又添加了解毒、宣肺的功效。唯一的不足之处，便是可能会引起腹泻，不过相较于瘟疫引起的高热来说，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。

苏莎耐心地解释了一番，在场的医师纷纷点头，表示认可。如此看来，这位刘夫人，确实有几分真本事。

平心而论，这样的药方，他们是断然开不出来的。

其他人都没了什么异议，唯独蒋至仁，依旧死死地盯着那张药方，仿佛要将那张纸给盯出一个窟窿来。

“蒋医师，怎么样？”苏莎明知故问，嘴角微微上扬。

蒋至仁狠狠地瞪了她一眼，没好气地说道：“不怎么样！”

“蒋医师，算了算了，咱们都是来救人的，你就别再置气了，还是赶紧去看看病人才是。”旁边的医师劝解道。

其他人也确实觉得有些烦躁，眼下，屋内还有病人等着救命，城外，更有上千百姓身处险境，一旦瘟疫爆发，后果不堪设想。现在最要紧的，是赶紧全身心地投入到救人之中才是。

“区区一个药方，你们就信以为真了？谁知道到底有没有用！”蒋至仁依旧嘴硬，不肯松口。

蒋至仁话音刚落，方才那位妇人便径直从屋里冲了出来，声嘶力竭地喊道：“医师，醒了！孩子醒了！我的孩子醒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