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 慧眼如炬

张顺发自诩精明，仿佛已将黄石松玩弄于股掌之间。心想这老家伙竟为了这么一把破扇子，甘愿掏出这么多钱，实在蠢笨至极！想到这里，张顺发内心的窃喜如同破堤的洪水，奔涌而出，难以抑制。“不行，至少得要六百块！你要是不买，我就去找其他的买家！”他故作姿态，抬高声调。

黄石松闻言，面露犹豫之色，沉默不语。

张顺发见状，心中愈发焦急。他太想从黄石松身上捞一笔了，实在不愿眼睁睁地看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从指缝间溜走。略一思忖，他假惺惺地说道：“咱们俩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一场，这样吧，五百五，一口价，怎么样？这可是看在咱俩交情的份上！”

听到这堆破烂玩意儿竟然要五百五十块，站在一旁的那两人，看向张顺发的眼神，如同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。毕竟，黄石松在书画圈子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，怎么可能会被这种低劣的伎俩蒙骗？

“成交！”

黄石松的回应干脆利落，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。

他一边说着，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钱包，数出几张钞票，递给了张顺发。

张顺发顿时喜笑颜开，眉毛都快要飞到天上去了。他接过钱，明明就几张钞票而已，却装模作样地数了三四遍，生怕少了一张。

“黄老板，您真是个爽快人啊！这东西现在就是您的了，咱们银货两讫，以后可就互不相干了！”

黄石松接过扇子，转手递给了身旁的苏云。苏云接过扇子，翻过来仔细一看，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。他在黄石松的耳边，低声说了几个字。

张顺发瞧着黄石松竟然还笑得出来，心里顿时有些不平衡。反正钱已经到手了，他索性撕下伪装，杀人诛心地说道：“哎哟，黄老板，大家都说您二爷爷眼光毒辣，一双慧眼看遍天下字画，是咱们这儿的活招牌。我还以为您怎么着也得继承个三分真传，没想到啊，您是一分都没学到！这双眼睛，不行哦！”

说着，他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，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：“想不到吧！黄老板，您手里这两件东西，都是我进门的时候，随便在小摊子上淘来的仿古货，根本就不值几个钱！买的时候，总共才花了了两块钱！”

“哎哟！老张！”站在一旁的同行见状，连忙拉住张顺发，示意他适可而止。他们知道，这次张顺发做得太过分了，生怕事情闹大，难以收场，所以赶紧出言劝阻。

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，黄石松听了这番话，却只是微微一笑，毫不在意地说道：“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？我二爷爷的本事，我确实没学到多少，但是看看一些寻常人看不出来的物件，还是勉强够用的。”

黄石松特意在“寻常人看不出”这几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，听得张顺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，难看至极。

“我对你这把扇子确实有点兴趣，不过，我感兴趣的并不是这个仿古的骨架。”说着，黄石松将扇子翻转过来，露出了题着一首词的背面。

那是一首自作诗，字体飘逸洒脱，宛如蛟龙腾空，灵动非凡，跃然纸上，一看便知是出自大家之手，极具艺术水平。

张顺发也略懂皮毛，他看不出这幅字画究竟好在哪里，但他却会察言观色。他迅速瞥了一眼身旁的同伴二人，见他们都露出了赞叹的神情，心中顿时有些没底，不由得强作镇定地说道：“不就是一首诗嘛？有什么大不了的？”

黄石松闻言，露出不屑的笑容，“你懂什么！这可是林散之先生的自作诗！”

张顺发虽然不知道林散之在书画界的艺术造诣究竟有多高，但他知道，凡是和林散之的名字沾边的东西，肯定值大钱。但他仍然一脸不相信地说道：“这上面又没有写着是林散之的字，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他的作品？”

黄石松并不知道，但他身旁的苏云知道。

“老张，这次你可真是看走眼了！”黄石松故意提高嗓门，笑着说道：“我侄女刚才说了，这的的确确就是林散之先生的自作诗！”

听到是苏云说的话，张顺发明显松了一口气，心中暗想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懂什么？他随即嘲讽道：“黄老板，您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，竟然听一个小屁孩的话？真是可笑至极！”

“我当然相信她。”黄石松轻蔑地斜了他一眼，随即转过头，看向苏云。

苏云扬了扬眉毛，神色淡然地说道：“林散之先生的草书，走的是一条严格的经典之路。他对怀素、董其昌、王铎等书法大家都有深入的研究，并且取其精华，去其糟粕，最终形成了自己独树一帜的风格，以笔墨为核心。在这方面，他与一般的草书家有着本质的不同，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笔法和字的区别。”

“那你倒是说说，凭什么你说林散之的草书与众不同，它就是林散之的真迹？”张顺发一脸嘲笑，不屑地说道。

苏云并没有理会他，而是继续说道：“这扇子的背面，并不是林散之先生的画作。林先生酷爱山水，这应该是他为朋友题的诗。而且，这里还有一枚印章的印记，是林先生的私章。只不过，这枚印章是印在了画的那一面，所以大家都以为是外行人画了仕女图，然后又胡乱盖了个假印章。”

说到这里，张顺发的脸色骤然巨变。

他连忙凑上前去，仔细地看着苏云手指着的地方，果然看到了一枚小小的“散耳”印记。看到这枚印记，张顺发顿时脸色煞白，如同一个失去了重心的铅球，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。

幸亏站在一旁的同行眼疾手快，一把扶住了他，这才没有让他摔倒在地。

谁知道，黄石松比他们更快一步，上前一把夺过张顺发手中的钞票，还假装一脸愧疚地说道：“我竟然还想用钱来收买你这样有傲骨的年轻人，实在该打！这钱我这就收走了！”

苏云：“·················”

“小苏，这钱你收好。”

苏云的面前，被黄石松郑重其事地放了一摞茶杯那么高的红色钞票。

“黄叔，这使不得，您太客气了。那扇子是您自己花钱买的，我又没出钱，不敢拿这钱。”苏云看着眼前那诱人的红色钞票，咬紧牙关，强忍住内心的冲动，不敢多看一眼，连忙又推了回去。

“林散之先生的真迹，现在实在是太难得了！那些日本人宝贝得紧，都是不惜一切代价，高价收购呢！几万块，他们都是几万块的收！要不是你今天提醒了我一句，我肯定认不出来那是宝贝，所以，这钱你一定要拿着！”

黄石松一向有自己的原则，这次确实是他自己走了眼，差点错失了一件珍宝。

苏云看着那红彤彤的钞票，深吸了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并没有伸手去接，而是抬起头，语气诚恳地说道：“黄叔，你要是听我一句劝的话，林散之先生的字画之所以能被炒到如此高的价格，很大程度上也受到了社会环境因素的影响。毕竟，林散之先生的字画受到了众多名家的推崇，又受到了日本人的膜拜追捧。但是，林散之先生的字画，真的是飘逸灵动，美不胜收，也可以说是先生以自己的书法笔法为本，创造了前无古人，后无来者的艺术成就。即便我们现在以高价将他的字画卖给日本人，也不过是换来几万块钱而已。但在我看来，林散之先生的字画，绝不是这区区几万块钱的现金所能够比拟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