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1章 土房

宣青箬尾音上扬，略带戏谑地说道：“哎呦喂，我说祁大少爷，自从恢复了记忆，你这嘴巴是抹了蜜糖吗？甜得腻死个人！”

祁云朗故作哀怨地轻捏了下她的脸颊，力道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，“我说宣大小姐，你是天生和我作对的吧？就不能让我好好营造一下气氛？”

宣青箬得意地扬起嘴角，双手叉腰，活像个得胜归来的小将军，“没办法，天生丽质难自弃，请叫我气氛终结者！”

……

年关将近，祁云朗按照往年的习惯，准备去拜访方靖的养父母。

今年与以往不同，浩浩荡荡的队伍里多了宣青箬和何老爷子。

方靖的养父母隐居在深山老林里，那穷乡僻壤的程度，比祁云朗当年出生的地方还要偏远几分。

一行人下了长途客车，又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许久，才终于抵达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。

方靖的家，就坐落在村子最深处的一间破旧土房里。

小祁泠夜今天格外兴奋，像只快乐的小鸟，一路蹦蹦跳跳地走在队伍的最前头，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对爷爷奶奶的期盼。

这一幕，让跟在后面的何老爷子心里五味杂陈。自己才是血脉相连的亲爷爷啊，可这小家伙却始终只肯喊他“怪爷爷”，始终不肯真正接纳他。

历经千辛万苦，一行人总算来到了方靖的家门口。祁泠夜迫不及待地推开虚掩的木门，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进去。

“爷爷奶奶，我回来啦！”

饱经风霜的木门发出“吱呀”一声哀鸣，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妇满含热泪地迎了出来，一把将飞奔而来的祁泠夜紧紧搂在怀里。

每年的这个时候，祁云朗都会带着祁泠夜来探望他们，老两口早已翘首以盼多时了。

“哎呦，我的小元宝回来啦！让奶奶好好看看，又长高了不少呢！”方奶奶慈爱地揉了揉祁泠夜的小脑袋，看着他身上穿着崭新的衣服，心里头五味杂陈，说不清是欣慰多一点，还是心酸多一点。

当年忍痛将孙子送到城里去，果然是做对了。如今的小元，拥有了他们这些穷乡僻壤的老家伙们，一辈子都给不了的东西。

小元也越来越像城里孩子了，皮肤白白净净的，穿着时髦又暖和的棉袄，个头也比村里其他孩子高出一大截。

他们这辈子恐怕都走不出这座大山了，儿子又为了保家卫国牺牲了，他们唯一的希望，就是孙子将来能够出人头地，过上好日子。

“伯父，伯母。”祁云朗礼貌地打了声招呼，等到二老抬起头望过来，这才指着身后的宣青箬和何老爷子，介绍道：“这是我的妻子，宣青箬。这位是方靖的亲生父亲，来自京市何家的何老爷子。”

听到这话，方家老两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。

“先进屋吧。”

站在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方，还是进屋里坐下，慢慢聊吧。

一行人缓缓走进屋里。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土房子，屋内的木制家具都已年久失修，屋顶上悬挂着一个昏暗的灯泡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味道，处处都散发着浓厚的年代感。

与这破败的环境相比，祁云朗一行人的出现，显得格格不入，仿佛是降临到难民窟里的天潢贵胄。

何老爷子环顾四周，看着这间破旧不堪的土房子，眼眶瞬间湿润了。他简直不敢相信，自己的儿子当年竟然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，生活了整整三十几年！

就连自己的亲孙子，也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，吃了那么多的苦……

“家里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，先喝口水吧。”方奶奶颤颤巍巍地端了几碗水出来。这穷乡僻壤的地方，没什么多余的杯子，甚至连盛水的碗，都用了多年，留下了难以洗刷的污渍。

这简陋的景象，让老两口感到有些难堪。

祁云朗倒是不以为意。他当过兵，什么样的苦没吃过？

更何况，这里是方靖的家，他没有任何理由嫌弃。

宣青箬也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嫌弃的神色。她立刻将手里拎着的那两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放在桌上，笑嘻嘻地说道：“伯父伯母，我和祁云朗结婚都两年了，一直没机会来拜访你们。想着你们住在这深山老林里，买点东西也不方便，这次来就顺便给你们添置一些生活用品。”

说着，她便开始一样一样地从袋子里往外掏东西。首先是两件做工精致的羽绒服，“山里冷，大冬天你们穿这么单薄可不行。给你们买了羽绒服，穿上试试，看合不合身，舒不舒服。”

说着，她就要上前给二老换衣服，吓得方家老两口连连摆手后退。

“不不不，这衣服看着就很贵，我们这些老家伙哪里穿得上。大妹子，你还是拿回去自己穿吧。”

宣青箬佯装不悦地啧了一声，柳眉倒竖，杏眼圆睁，“你们这是看不起我吗？还是嫌我挑的衣服不好看？”

“不是不是，我们听说这羽绒服一件就得好几百块钱呢，给我们穿实在是太浪费了！”方爷爷连连摆手，说什么也不敢接受宣青箬的好意。能让祁云朗帮忙照顾小元，他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，怎么还能再拿祁云朗媳妇的东西？

眼看着二老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，宣青箬提高了音量，娇喝一声：“祁泠夜！”

“到！”正在外面和土狗大黄玩耍的祁泠夜听到召唤，立刻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进来，双脚并拢，立正站直，眼神坚定得仿佛要立刻加入少先队，“青箬姐，有何指示？”

宣青箬将手中的两件羽绒服塞到祁泠夜手里，语气严肃地命令道：“务必让你爷爷奶奶穿上，完不成任务，今晚没收你的红烧肉！”

祁泠夜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，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坚决，“保证完成任务！”

方家老两口：？？？这都什么跟什么啊？

祁泠夜今天穿了一件绿色的棉袄，此刻他目光炯炯，语气铿锵有力，往那一站，活脱脱就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小士兵。

方家老两口都惊呆了。不是说进城里念书了吗？这怎么还军训上了？

不管他们心里作何感想，祁泠夜使出了浑身解数，连哄带骗，软磨硬泡地让老两口把羽绒服穿上。面对孙子的请求，他们自然难以拒绝，只好脱下了身上缝缝补补穿了好些年的旧棉袄，换上了崭新的羽绒服。

这羽绒服贵有贵的道理，穿在身上轻便又暖和，比那厚重的棉袄舒服多了。

“还有围巾。”宣青箬又从袋子里掏出两条颜色鲜艳的围巾，也不问方家老两口的意愿了，直接交给小兵祁泠夜去“执行任务”。

经过一番捯饬，方家老两口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崭新的衣服，一时之间，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此刻的心情。

自从儿子去世后，就再也没有人给他们买过新衣服了。

祁云朗虽然每年都会过来探望他们，但毕竟是个粗枝大叶的男人，平时生活就糙得很，很少会注意到这些细节。每次来，不过是带些米面粮油，买点水果。

没想到，他娶的这个媳妇，倒是挺贴心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