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7章 抉择

哪怕他对祁泠夜没有半分血缘亲情，纵然不将何家老爷子的地位放在眼里，他也难以代替方靖，替祁泠夜做出这关乎一生的重大抉择。

祁云朗的目光，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身旁那个仿佛事不关己，正悠哉游哉地享受着冰葡萄的小姑娘身上。他心中忽然涌起一丝好奇，若是换作是她，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？

敏锐地察觉到那道炙热的视线锁定了自己，宣青箬的心脏猛地一跳，她缓缓转过头，正对上祁云朗那双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眸子。

她心中警铃大作，连忙将桌上那只盛满冰葡萄的碗紧紧抱在怀里，警惕地转过身去，生怕有人来抢夺她的宝贝。

“不给，就剩下这么几颗了，想吃你自己去冻！”

祁云朗顿时语塞。

这都什么时候了？何老爷子都亲自上门来要人了，你脑子里除了吃，就不能想想别的吗？！

“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？”祁云朗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骗小孩子，他轻轻握住小姑娘的手，循循善诱道，“就发表一下你的高见，明天我给你买一盆葡萄回来，让你冻个够。”

宣青箬转了转灵动的眼珠，用美食来贿赂她，只是为了听听她的意见，看来是真的把她当成军师了。

唉，我就知道，这个家早晚都得靠我来撑着。

她往嘴里扔了一颗冰葡萄，故作高深地思索了片刻，然后压低声音，缓缓开口道：“这个事情嘛，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。如果我们可以决定，那早就已经决定了，正是因为我们不能决定，所以才会到现在都没有决定。想要做出最终的决定，还得让那个真正可以决定的人来做决定。”

众人听得一头雾水，面面相觑。

听君一席话，胜似一席话啊！

祁云朗却仿佛听懂了什么，他斟酌片刻，试探性地问道：“你的意思是，一切都交给小元自己来做决定？”

众人顿时惊奇地望着祁云朗，仿佛发现了新大陆。

啊不是吧，你竟然真的能听懂她在说什么？

你们俩之间莫非有什么加密频道不成？

宣青箬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表示肯定，“不过，此事虽然我们不能直接做决定，但是我们也不是完全不能决定。该怎么决定，还得看看事情的具体情况，再判断我们该不该插手，该如何做出决定。”

这次，众人彻底放弃了理解，他们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祁云朗，眼神里充满了求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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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云朗轻轻把玩着手腕上那串乌黑的佛珠，薄唇轻启，缓缓说道：“确实如此，尽管决定权在小元手上，但我们毕竟是他的养父母，至少得先了解清楚，如果他回归何家，将会过上怎样的生活，然后再决定是否给予小元自己选择的机会。”

两人之间仿佛拥有某种神秘的默契，能够进行无障碍交流，其余人纷纷感叹，不愧是夫妻啊，这心有灵犀的程度，简直就像拥有读心术一般。

嗯……或许比读心术还要更厉害一些。

毕竟，她的脑回路就跟过山车似的，就算真的能读取她的内心，估计也会被绕得晕头转向。

言归正传，在听完宣青箬的“高见”（祁云朗翻译版）之后，何老爷子总算是明白了宣青箬的打算。

他当即发出邀请，希望他们明天能够带上祁泠夜一起去何家做客，他会召集家族所有的旁支兄弟姐妹，举办一场盛大的家宴，正式将祁云朗和宣青箬介绍给他们认识。

宣青箬满意地点了点头，“你这老头子，还是很会来事儿的嘛！”

何老爷子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动了几下，要不是看在这丫头是祁泠夜养母的份上，他早就让京市的章鱼哥电器彻底消失了。

晚上回到卧室，属于夫妻二人的私密空间。两人轮流洗完澡后，宣青箬便像只小猫一样，熟练地爬上床，窝进了祁云朗温暖的怀抱。

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个天然的火炉，夏天的时候热得让人有些受不了，但到了冬天，却比任何暖炉都要管用。

等她洗完澡上床的时候，被窝已经被他烘得暖烘烘的，舒服极了。

祁云朗长臂一伸，自然地揽住小姑娘的肩膀，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，似乎有些不满。

最近明明吃了不少东西，怎么好像一点肉都没长，还是只有一副瘦骨伶仃的骨架子呢？

仔细想想，小姑娘每顿饭都吃得像是要赶着去投胎一样，恨不得把自己撑死，营养方面自然是不缺的，他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。

话题很快便转移到了祁泠夜的身上。

“你真的舍得让小元回到何家去吗？”

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兀，宣青箬愣了两秒，才勉强跟上祁云朗的思维，她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，毫不在意地说道：“有什么舍不得的？自始至终，我都没有把他当成亲儿子，他不过是我的干弟弟罢了。不管他姓方，姓祁，还是姓何，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？”

她仰起小脸，目光灼灼地盯着祁云朗那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下颌线，一语中的：“你不也是一样吗？你从来没有真正地把他当成亲儿子。照顾他，扮演父亲的角色，仅仅是因为方靖的临终托孤罢了。在你眼中，照顾祁泠夜，只不过是为了报答战友的救命之恩。”

同理，祁家人对祁泠夜所有的关心和包容，都是因为祁云朗，因为他们跟祁云朗是亲人，爱屋及乌，才会同样地去在乎祁泠夜。

所有人对祁泠夜的好，都是有理由的，唯独方靖的养父母和何老爷子不是。

他们对祁泠夜好，是因为把祁泠夜当做亲孙子，又或是跟祁泠夜本就有着血缘关系。

并非因为祁泠夜是谁的谁，仅仅因为祁泠夜是他们的家人。

所以，宣青箬觉得，今晚在客厅里坐着的这群人里，谁都没有资格阻止何老爷子带走祁泠夜。

真正有资格决定祁泠夜去留的，是方靖的养父母。

那对耗费了二十几年的心血，将方靖拉扯成人，在方靖去世后，还强忍着巨大的悲痛，为了祁泠夜的未来，让祁云朗将祁泠夜带到城里生活的老夫妇。

祁云朗沉默了良久，没有说话。他没有想到，宣青箬看事情竟然如此通透，全然不被任何主观的感情所左右。

正如宣青箬所说的那样，能够真正插手祁泠夜去留的，其实只有方靖的养父母。

明天去何家，并不是让他们去鉴定何家是否值得祁泠夜认祖归宗，而是要让祁泠夜对何家有个初步的认识，心里有个简要的判断。

过几天去方靖养父母家探望时，他希望祁泠夜能够自己做出最终的抉择。

“别总是觉得小元年纪还小，遇上这种大事会拿不定主意。其实小孩子什么都懂，他们心思纯粹，考虑得没有我们这么多，却往往正是因为如此，才能做出最好的选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