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夜遇恶邻

佟萧棉隐约听见一阵如同老鸦聒噪般的声响，由远及近，正从田埂那头飘来。

这声音尖酸刻薄，一听便是村里的王寡妇。她心中咯噔一下，暗叫不好，可不能让这长舌妇发现自己又偷偷摸摸地溜回了稻香村，否则，恐怕今晚就要被全村人像撵兔子一样，连夜赶出去了。

“娘，我好像听见那边有什么动静，要不咱们过去瞧瞧？”

大旺子那小子嗓门倒是挺大，佟萧棉一听他要往这边摸索，赶紧抱紧了怀里的包袱，像只受惊的兔子般，蹑手蹑脚地往另一边溜走，沿着蜿蜒的河道，一路向前。

当她一路走到沈家附近时，隔着河道遥遥望向那熟悉的院落，熟悉的鸡鸣声传入耳中，还有大宝、二宝那无忧无虑的欢笑声，声声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。

没了她的沈家，果然还是其乐融融，过成了人人羡慕的小日子啊。

“二哥，你在那儿望啥呢？快收拾家伙什儿回家吃饭啦！”河对岸，沈清羽清脆的嗓音传来，催促着正在田埂上发呆的沈朗基。

“好嘞，这就回。”沈朗基应了一声，扛起手中的铁锹，却一步三回头，总觉得有一股莫名的视线，像无形的线一般，紧紧地缠绕着自己。

眼看着就要走到院子门口了，他却鬼使神差地又倒退回瓜棚旁边的石墩上，抻长了脖子，使劲儿往河对面望去，想要看清那让他心神不宁的源头。

河道对面的佟萧棉，也看见了那道熟悉而又高瘦的身影，只是暮色四合，天色实在太暗了，两人都雾里看花，谁也无法真切地辨认出对方。

沈清羽见沈朗基迟迟不归，又折返回来，扯着嗓子喊道：“二哥，你到底在瞅啥呢？大嫂饭都快煮好了！”

“好，这就来。”沈朗基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，这才转身，慢吞吞地回了院子。

佟萧棉孤零零地站在河边，像一尊石像般，一动不动地呆了好一会儿。她绞尽脑汁地分析着，如今整个稻香村，最安全的地方，恐怕就是那人迹罕至的半山腰了。因为那里住着个三德子，只要有那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在，村里人都会自觉地绕道走，生怕惹祸上身。

佟萧棉不敢再多想，趁着天边还有一丝微弱的光亮，便咬紧牙关，一头扎进了通往半山腰的山路。

这条山路虽然还算平坦，但也崎岖难行，常常有人走动，所以路倒是不算难走，只是随着夜幕降临，远处不时传来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，更是让她心惊胆战。

她害怕极了，毕竟从小到大，还从未有过独自一人在荒郊野外过夜的经历。

好不容易，快要爬到半山腰的时候，突然，从前方的洞口传来“咻”的一声巨响，像是利箭破空。

佟萧棉吓得魂飞魄散，赶紧低下头，借着昏暗的光线，隐约看见一根粗糙的木棍，稳稳地插在她脚下几厘米远的地方，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，像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。

要是她刚才走快那么一点点，恐怕这根棍子，就要狠狠地插在她的脑袋上了！

紧接着，一声饱含怒意的怒喝声，如同闷雷般炸响：“谁！”

佟萧棉一听见这沙哑的声音，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，顿时又落回了肚子里，暗自松了一口气，连忙堆起笑脸，大声喊道：“熟人熟人，自己人！”

上面的山洞里，沉默了半晌，那黑黢黢的，只有微弱火光的洞口，突然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。

佟萧棉赶紧扬起笑脸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热情而友好：“二麻大哥，是我啊，佟萧棉，咱们又见面了！”

三德子紧紧地皱起眉头，像一尊铁塔般杵在那里，语气不善地问道：“你为何会在这里？！”

“唉，这个嘛，说来话就长了，”佟萧棉一边说着，一边小心翼翼地往上挪动脚步，想要靠近山洞。

三德子瞪大了眼睛，像根木头桩子一样，死死地堵在路口，摆出一副绝不许她上山的架势。

“我、我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吗？”佟萧棉试探着问道，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。

“不行！”三德子想也不想，一口就回绝了她，语气斩钉截铁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。孤男寡女的，深更半夜共处一室，这要是被村里人发现了……那还得了！

三德子想到这里，突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，猛地打住，心里暗骂自己真是多管闲事，他何时在乎过那些村民的看法了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！

“我实话跟你说吧，二麻大哥，我以前做了太多荒唐事，得罪了不少人，现在是到处都是仇家，实在是走投无路了，才想着来此处先躲躲风头，你看……”佟萧棉见硬的不行，便开始软磨硬泡，试图博取三德子的同情。

“不成！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！”三德子说完，头也不回地转身，径直钻回了山洞里，留下佟萧棉一个人在寒风中凌乱。

佟萧棉站在原地想了想，觉得就这么放弃实在不是她的风格。她咬了咬牙，又继续往上爬，好不容易爬到山洞口，就闻到一股诱人的肉香味儿，顿时觉得肚子咕咕作响，馋虫都被勾出来了。

三德子背对着洞口，正坐在火堆旁，好像在翻动着火架上的烤肉，阵阵肉香味扑鼻而来，勾得人食欲大开。佟萧棉不禁咽了咽口水，肚子叫得更欢了。

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两步，看到忽闪忽闪的火光，顿时感觉暖和多了。走了一路，又冷又饿，实在是难熬。

三德子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，突然回了半个头，看了她一眼，然后用竹签叉了一块烤肉，递了过来。

佟萧棉接过烤肉，顿时笑逐颜开，用力闻了闻那香喷喷的烤山鸡，只觉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。

“多谢多谢，今日所赐之恩，他日定然涌泉相报。”佟萧棉一边说着，一边顾自坐在对面的石墩上，低着头，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。

三德子见她吃得香甜，脸上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。他沉默了片刻，才缓缓说道：“吃完了赶紧离开，这地方不是你一个妇人该来的。”

佟萧棉环视一周，发现这山洞虽然简陋，但还算干净又宽敞，而且地势隐蔽，的确是个不错的临时居所。

“为什么？我觉得这地方挺不错的啊！”佟萧棉抬起头，一脸疑惑地问道。

三德子垂着头，像是触及了什么伤心事，一言不发。

“这么晚了，我也没地方去.....”过了半晌，佟萧棉可怜兮兮地说道，回想起自己来到这里遇到的各种悲惨状况，心中委屈不已，难过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。

“你、你......”三德子听见她的哭腔，顿时有点慌乱了，手足无措地说道，“可、可你在这里实在不妥。”

“我只是暂时避一避风头，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就走，绝不给你添麻烦。”佟萧棉连忙保证道，生怕三德子把她赶走。

三德子拧着眉头，没吱声，默默地吃着烤好的鸡肉，吃完后又默默地走了出去。

佟萧棉以为他只是出去方便一下，很快就会回来，便安心地坐在火堆旁，等着他回来。谁知，待她把剩下的半只山鸡都吃完了，也没见三德子的身影。

她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回来，实在是熬不住了，便靠在火塘旁边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



夜深人静，山林深处处处彰显着勃勃生机，狼嚎声、虫鸣声，还有远处稻田里传来的青蛙叫声，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，组成了一场盛大的夜间交响乐。

把山洞让给佟萧棉的三德子，只好委屈自己，宿在洞口下面的一颗百年老树上。

他翻来覆去地想了半天，还是觉得这女子待在这里实在不妥，决定明日一早就给她一点银子，让她另谋出路，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

打定主意后，他正准备眯一会儿，想着明日一早还得去看看下的套子有没有猎物。

突然，从下山的方向，隐约看见一把移动的火光，显然是有人举着火把，慢慢地朝山上爬来。

“是谁？！这么晚了，谁会来这里？”三德子愣了半晌，心想今晚真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。

“二哥，是我。”

三德子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，嘴角忍不住弯起一抹弧度，顿时从树上轻盈地跳了下来，“阿衡，你何时回来的？”

来人正是沈朗基，他朝三德子暖暖一笑：“回来有两日了，二哥这一年可好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