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豆角香

摘下几把翠绿欲滴的豆角，林偌仔细地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，这才端进厨房。一进门，便瞧见江德正手忙脚乱地往一只粗瓷碗里磕鸡蛋。

“这……鸡蛋是从哪儿来的？”江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眼神也闪烁不定。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厨房外大房的方向，显然是想起了之前大房丢鸡蛋后，他那蛮横的嫂子是如何揪着大丫不放的。

林偌抬起眼帘，清冷的目光扫过江德略显窘迫的脸庞，瞬间明白了他是误会自己偷拿了大房的鸡蛋。一股无名火腾地从心底窜起，她竭力压抑着不耐，语气生硬地说道：“这是我从娘家带来的，不是你想的那样！放心吃，难不成我连动自己嫁妆的权利都没有了？”

话一出口，林偌便觉语气重了些。这二房一家被欺压得久了，怎么就生出了这般奴性？还是说，自己还没有完全适应这该死的生存规则？前世里那些年小心翼翼的隐忍，自从来到这个家后，似乎全都烟消云散了。

江德的脸涨得通红，嗫嚅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：“是我没用，还要让你动用你的嫁妆……”话语中充满了无奈和懊恼。

林偌深深地叹了口气，那种无力感她感同身受。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：“不必多想，这些东西是我娘给我预备的，放着不用总会坏掉，到时候岂不是白白浪费？”

她面不改色地说着谎，心里却暗自嘀咕：唉，她现在说谎都不带眨眼的了。

江德默默地把豆角放在一旁，听了林偌的话，心中郁结稍稍散去，只是站在那里，默默地看着她在灶台边忙碌。

林偌迅速地将金黄色的蛋液打散备用，又利落地切好了豆角。她架起铁锅，倒入油，待油热后，便开始翻炒卤汁。现在还不是从系统里购买五花肉的时候，那样太过招摇，肯定会引来大房的觊觎和搜刮。还是先用鸡蛋将就一顿吧。

待卤汁炒好，她便将早已准备好的面条铺在了卤汁之上。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，锅中咕嘟咕嘟冒着热气，散发出的浓郁香气让江德忍不住地吞咽口水。

没过多久，香喷喷的焖面就做好了。大丫和豆芽早就搬着小板凳，眼巴巴地围在了灶台边，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，面条也裹上了油亮的酱色，让人食指大动。林偌盛出满满两碗，分别递给大丫和豆芽。

这次，两个小家伙学乖了，接过碗就往屋里跑，生怕这诱人的香味又飘到大房那边，被那蛮横的江文耀给抢了去。

豆芽腿脚慢，还是被张春香给叫住了。

张春香早就被这股香味勾得魂不守舍了。晚饭时，家里只给了一人一个菜窝窝头和一碗稀粥，根本填不饱肚子。自从江拓娘病倒后，就和大房分开了伙食，用她那尖酸刻薄的婆婆的话说，大房一家的命可比二房的金贵，当然不能把病气传过来。

躺在床上，听着身边丈夫震天响的鼾声，张春香更是难以入眠。腹中饥饿，闻着隔壁二房飘来的阵阵香味，心中更是烦躁不已，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地踢了丈夫一脚。

刚睡熟的江兴学猛地惊醒，翻身不耐烦地问道：“你干啥！”

“你能不能把你的呼噜声小点？天天都吃不饱，这日子还怎么过！”张春香只能压低声音，在自己的屋里小声地抱怨。

江兴学皱着眉头说道：“吃不饱你去跟娘说啊！跟我在这儿发什么疯！”说完，便一扭身，又睡了过去。

张春香气得咬牙切齿。当初真是瞎了眼，才会嫁给这个表哥。取名“兴学”，还以为他是个有文化的，听了自己姑母的忽悠，嫁过来才知道，这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莽夫！

小叔子江兴祥却被送去读书，家里这才拮据了起来。要不是公公在外给朝廷修筑水坝，还有二房在军队里寄回来的军饷，哪里能支撑这么一大家子！

她越想越气，听着丈夫又响起来的呼噜声，索性穿好衣服，起身走出了屋子。江文耀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娘，却被张春香急忙轻拍着哄睡了过去。一走出房门，那股香味更加浓郁了，让她更加后悔起来。她心中纳闷，平时二房都是稀汤寡水的，怎么这段时间天天香气扑鼻？

正巧看到豆芽端着碗往屋子里跑，她强忍住口水，问道：“豆芽！你家吃的啥？这么晚了才吃饭？”

声音不大，却足以让豆芽听得清清楚楚。豆芽被这一喊，立刻顿住了脚步，转头看清是谁喊的自己后，小脸上稚嫩的眉毛学着平日里二叔江德的样子，皱了起来：“没……没啥！”

张春香看到豆芽把碗往一边藏，更加觉得里面有好东西。她还想再说些什么，就看到豆芽迈着两条小短腿，飞快地跑向了屋里。

“小崽子，最近真是皮痒了，还学会藏东西！”张春香心中气闷，抬眼又看到江德端着碗走了出来。她立刻换上了一副和气的表情。

“江德呀，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吃饭啊？”

听到声音，江德抬头看向栅栏边，看到张春香站在那里，眼神却一个劲儿地往自己碗里瞟。江德不躲不闪，直接转过身说道：“我大哥快从县里回来了，这才得空吃饭。不像大嫂，每天都能早早地吃上饭。”

这句话噎得张春香脸色一红，随即讪笑着说道：“江拓辛苦，辛苦。你们今天吃的什么？看着怎么黑乎乎的？”她还是不死心地问道。

江德将碗在她眼前转了一圈，说道：“这是之前大伯娘给我们的杂面做的面条，煮出来放了点豆角凑合吃。你要不要来一碗？”说完，便收回碗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。

听到说是婆婆给的杂面，张春香顿时没了胃口。这面条是受了潮长了虫子的，被王氏一股脑儿地全塞给了文氏。那些日子，天天看到文氏在屋门前挑拣虫子。

“不了不了，你们吃吧。你媳妇儿真是巧手，这样的面都能做得这么香。”说完，干笑着回了屋。

江德冷笑一声，这才进了屋子。手中的碗表面上是面条，但是真正的好东西，全都在碗底藏着。他早就料到张春香看到那黑乎乎的面条后，就会没了胃口，所以才敢这么大方地从她眼前绕了一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