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丧门新娘

李秋茹咽气了，就在林偌刚踏进江家门槛的那一刻，撒手人寰。
喜庆的氛围瞬间被一声凄厉的哀嚎撕裂得粉碎。
林偌头顶着盖头，眼前一片昏暗，身体被喜娘小心翼翼地背着，耳畔回响着悲痛欲绝的哭喊声，震耳欲聋。
“喜娘，这是怎么了？谁… 没了？”
林偌压低声音，轻声询问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。
“哎哟… 这、这刚进门…… 你婆婆，她怎么就断气了呀！”
喜娘惊慌失措的声音在林偌耳边响起，带着颤抖。
趴在喜娘背上的林偌，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喜娘的后背，示意她冷静。
“放我下来吧，出了这事儿，剩下的仪式肯定是没法继续下去了。”
“唉… 好。”
喜娘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新娘放下，这是大树村林大海家的闺女，据说半个月前大夫就说不行了，不知怎么的竟然奇迹般地挺了过来。
大家都说，以前有些痴傻的小女儿，自从死里逃生后，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。
不知为何，听到林偌的声音，喜娘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古怪感觉。
林偌双脚刚一落地，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形。
她本想自己掀开盖头，却被人抢先一步扯了下来。
眼前骤然一亮，强光让林偌不由得眯起了眼睛，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，看清眼前站着一个和自己穿着同样喜服的瘦弱青年，应该就是自己的新婚丈夫——江德。
顷刻间，一股浓烈刺鼻的中药味直冲鼻腔，令人作呕。
映入眼帘的是院子里两间简陋的草房，而那个已经断气的人，正端坐在正房门口的椅子上。
她的身前站着一男一女，正哭得死去活来，肝肠寸断。
另一边，吹吹打打的乐师们也愣在了原地，手足无措，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。
“去、去换身衣服吧。”
一个低沉的声音拉回了林偌的思绪，只见眼前的江德眼眶通红，手中紧紧攥着刚扯下来的红盖头，声音压抑而悲痛。
林偌还没反应过来，胳膊就被一只手拽住，一个妇人拉扯着她，她还没来得及拒绝，就被大嫂文氏拉进了屋子。文氏一边抹着眼泪，一边递给林偌一件白色丧服，眼神中充满了歉意，语气愧疚地说道：“偌偌，我们家实在是对不住你！今儿真是委屈你了！”
林偌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，示意自己并不在意。这里是古代，还是一个正值荒年的贫瘠年代，人命贱如草芥，是最不值钱的。
她心里清楚，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人会听，所以索性闭口不言，立刻接过大嫂递过来的衣裳，默默地换了起来。
再次走出房门的时候，院子里空空荡荡，静得出奇，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喜气洋洋，反而被一种浓郁的悲伤气氛笼罩着，令人窒息。
前世，自己的母亲因为想要儿子的执念太深，听信了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偏方，往自己的脑袋里扎绣花针，说是这样就能生儿子。那几年，自己经常被母亲扎得头破血流，生不如死。
父亲的漠视和母亲的心狠，让她感到绝望和窒息，只想逃离那个家。
终于，第二年，母亲如愿以偿地生下了弟弟，她本以为日子能好过一些，没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……
那些童年阴影，直到她二十五岁的时候，还经常在噩梦中浮现，让她惊恐不已。
思绪有些飘忽，自己是怎么死的？
哦… 对了，常年遭受头痛折磨的她，是被留在后脑勺里的针刺破脑中血管，最终猝死的。死前，她还在拼命地为弟弟挣彩礼钱。
呵呵… 真是可笑啊…
“丧门星！你就是个丧门星！是你这个扫把星冲了秋如啊！”
一个老太太突然从另一边用篱笆围起来的院子里跳了出来，伸手指着林偌的鼻子，破口大骂起来！唾沫星子都快飞到林偌的脸上了。
一个身形健硕的汉子连忙上前一步，挡在了林偌的身前，皱着眉头，语气不悦地说道：“奶！你这是干啥！”
这是江家二房的长子，江拓。
这次李秋茹病逝，就是这长子不顾众人反对，执意当天发丧。
“干啥！还不是你们不停劝阻，非要搞什么冲喜！娶了个丧门星回来，刚进门就把自己娘给克死了！”
那老太太依旧不依不饶地骂着，一双吊梢眼恶狠狠地透过江拓，瞪着站在他身后的林偌，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。
正在忙着撤下红色喜布的人们都噤若寒蝉，不敢吭声，眼神都有意无意地瞥向那个从红衣新娘变成白衣孝妇的林偌，充满了同情和鄙夷。
“娘，我就说这喜事办得不顺当！现在也没拜堂成亲，干脆把亲事给退了，把那聘礼银子要回来！”
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妇女，站在篱笆后面，朝着这边高声喊了一句，声音尖酸刻薄。
这句话才让林偌注意到，这本来应该是一户人家的院子，却被一道简陋的篱笆隔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那个妇女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厌恶，仿佛林偌身上带着什么脏东西，生怕沾染到自己身上似的。
王氏，江拓和江德的大伯母，大房的长媳。
她之所以能认出她，是因为当初上门说亲的人，就是这个王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