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供销社起争执

把今天赚到的钱和票带回家，爸妈一定会很高兴吧。

走到供销社门口，依旧没有看到“走丢”的苗郓城。

这么傻等着也不是办法，苗莉莉心想着，不如再去供销社里逛逛。

刚才光顾着打听鸡蛋糕的价格，后来又忙着卖鸡蛋糕，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番呢。

精致的玻璃柜台里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，看得人眼花缭乱。

身穿灰色、蓝色制服的人们，在柜台前兴致勃勃地挑选着自己心仪的商品。

走着走着，苗莉莉的目光，被一块花头巾深深吸引，她停下脚步，轻声问道：“您好，请问这块头巾怎么卖啊？”

然而，却没有人理睬她。

她只好提高了音量，再次询问道：“您好，请问一下，这块头巾的价格是多少啊？”

一个售货员，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她一眼，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：“你有钱吗？”

“漂亮姐姐，我就是先问问价格，要是合适我就买了。”苗莉莉耐着性子，好声好气地回答道。

这个年代，售货员可是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，他们捧着的是铁饭碗，拿的是公家的工资，想要买东西，就得小心翼翼地哄着他们。

“这块头巾可是今年新出的款式，整个镇子上，就我们供销社有卖的。”或许是被“漂亮姐姐”这四个字哄得心情不错，那个售货员总算放下了手中的瓜子，慢悠悠地走了过来：“一条头巾，四毛五分钱，外加三尺布票。”

“这……”苗莉莉顿时犯了难，钱倒是好说，她身上还剩下不少，但关键是，她手里没有布票啊。

一看到苗莉莉犹豫不决的样子，售货员的脸色，立刻变得阴沉起来，语气也充满了鄙夷：“没钱问什么问，赶紧走赶紧走，别在这儿碍事！”

挥舞着手的姿势，就像是在驱赶乞丐一样，充满了不屑。

苗莉莉前世也才二十岁，心智还没修炼到那种宠辱不惊、不动如山的地步。

“你这人怎么这样啊？卖的东西是公家的，又不是你自己的，不就是一个售货员嘛，有什么好神气的？”听到售货员如此恶劣的态度，苗莉莉终于忍不住了，心中的怒火蹭蹭地往上涨。

“哟，来了个硬茬子。”售货员对这种场面，早就习以为常，不以为然地说道：“有钱你就买，没钱就滚一边去，少在这儿叽叽歪歪的，烦不烦啊？”

供销社里的人，也都纷纷朝着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。

“我是没钱，但我可不会占集体的便宜。”苗莉莉毫不示弱，反唇相讥道：“你嘴上还沾着瓜子皮呢，你这种行为叫什么？玩忽职守！我要是没记错，供销社里，可不允许上班时间嗑瓜子吧？把你们领导叫出来，我要好好说道说道！”
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售货员被说得哑口无言，脸色涨成了猪肝色，连忙伸手去擦嘴上的痕迹。

“这位姐姐，其实我也不是故意想让你为难。”看着满脸通红的售货员，苗莉莉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，降低了音调。

周围的人一看苗莉莉似乎“服软”了，都明白这又是一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，也就失去了看热闹的兴趣，不再关注这边发生的事情。

“我是第一次进城，东西带的确实不全，这头巾我是想买来送给我妈妈的。”苗莉莉放低姿态，好声好气地和售货员商量道：“你看这样行不行，钱我照给，那布票我用鸡蛋糕来代替，你看怎么样？”

苗莉莉也不想用这种方式来“威胁”别人，但是，她第一次有了妈妈，而且，妈妈对她又这么好。



她迫切地想回报李红梅今日的恩情，奈何囊中羞涩，连购买布匹的票证都付之阙如。正当一筹莫展之际，无意中瞥见那售货员嘴角残留的瓜子壳，心中顿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——或许可以借此机会“敲诈”一番。

明知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，苗莉莉的眼神中充满了恳求之色。

那售货员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，这个年纪的女孩，脸皮往往都比较薄。

倘若换作是那些在岗位上摸爬滚打五年以上的老油条，断然不会被苗莉莉这几句狐假虎威的话语轻易唬住。

可眼前这位年轻的售货员，也才刚刚入行半年多，再加上又被苗莉莉撞见了她偷吃公家售卖的瓜子，心中难免有些慌乱。

“你……你真的有鸡蛋糕？”售货员没好气地听着苗莉莉赔礼道歉的话语，反倒是被“鸡蛋糕”这三个字深深地吸引住了。

“家里做的，一直没舍得吃，原本打算今天进城走亲戚用的，可谁知邻居说他们一家老早就搬走了，所以……”苗莉莉信口胡诌，又给自己安上了一个进城探亲的小女孩的身份。

“我得先看看你的鸡蛋糕才行。”一听说确确实实是鸡蛋糕，售货员也顾不上跟苗莉莉计较那么多了。

“就这么半斤，虽然数量不多，但保证都是真材实料。只要轻轻咬上一口，那口感，简直软糯香甜到没朋友！”苗莉莉极力推销着自己的“产品”。

“那行，鸡蛋糕我要了。你那三尺布票的缺口，我给你补上。”售货员也是个爽快人，生怕苗莉莉吃亏，又补充道：“我也不会占你便宜，你看看还需要点啥。”

苗莉莉万万没想到还能额外买点东西，惊喜地看向售货员，试探性地问道：“真的吗，姐姐？”

“我还不至于稀罕占你们这些小老百姓的便宜呢！”售货员傲娇地扭过头去，语气却明显缓和了许多。

“那……那这个烟斗多少钱啊？”苗莉莉指着柜台后面摆放着的烟斗问道。

她已经给妈妈买了花头巾，如果还有剩余，那就给爸爸买个烟斗吧。

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，但她也注意到爸爸别在腰间的那个烟斗，已经破破烂烂不成样子了。

“这个七毛五，你直接拿走吧，我可不想欠你的人情。”售货员有些不情愿地从柜台上拿起一个崭新的烟斗，递给了莉莉。

“谢谢姐姐，刚才的事情真是对不起了。”苗莉莉真心实意地向她道歉，又从口袋里数出四毛五分钱，递给了她。

“不用，刚才我说话的语气也确实不太好。”售货员收好钱，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相应的钱和票证，放进了柜台的钱盒里。

两人如同地下党接头一般，完成了鸡蛋糕的交接。

为了不让售货员吃亏，苗莉莉还特意将篮子里那些零星的、供人品尝的边角料，也一并赠送给了售货员。

“姐姐再见！”苗莉莉甜甜地笑着向售货员告别。

“那个，要是下次进城还有这玩意，记得再来找我。”售货员飞快地说完这句话，便低下头，迫不及待地藏起了鸡蛋糕。

“哎！”

走出供销社，苗莉莉站在门口，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，对今天的收获感到非常满意。

“乖宝！”苗郓城站在街边，使劲地朝苗莉莉挥手。

“哥！”苗莉莉朝苗郓城飞奔而去：“你怎么才回来呀，我都等你好久啦！”

“今天哥手气不错，赢了不少钱。”苗郓城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把毛票，一股脑地塞进了苗莉莉的手里。

“这么多！”苗莉莉惊呆了，她哥这是去干什么了？难不成是……

感受到苗莉莉越来越奇怪的眼神，苗郓城抬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：“瞎想啥呢！刘国栋带我去弹弹珠了。”

“哦。”苗莉莉捂着脑门，傻傻地乐了起来。

“咕噜~”

“哟，我们乖宝肚子饿了？”苗郓城取笑道：“走，哥带你吃点好的。”

苗郓城搂着苗莉莉的肩膀，走进了一家国营饭店。

“服务员，来一碗素面，再来一碗肉臊子面。”苗莉莉熟练地招呼着。

“好嘞，一碗素面，一碗臊子面！”服务员重复着她们的要求。

两人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，一边闲聊，一边静静地等待着面条的上桌。

就在这时，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，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饭店，并大声招呼服务员点菜。

“明哥，三中那帮孙子也太嚣张了，就该好好揍他们一顿！”

“那可不是，还得是我们明哥亲自出马才行！”

“三中那帮瘪三儿，一听到明哥的名字，还不吓得屁滚尿流！”

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这伙人一进来，原本还算安静的饭店，瞬间变得热闹非凡。

苗郓城并未受到丝毫影响，依旧滔滔不绝地讲着他的事情。倒是苗莉莉，忍不住好奇地偷偷瞄了几眼那个被众人簇拥的少年。

长得可真帅气啊！就是感觉有点眼熟，真是奇怪。

似乎是察觉到了苗莉莉的目光，少年漫不经心地朝着这边扫了一眼。

当他的视线与苗莉莉的目光交汇时，嘴角微微勾起，无声地说道：“鸡蛋糕。”

苗莉莉顿时如遭雷击，浑身一震，心中惊呼：天哪！这到底是什么孽缘啊！

她连忙坐直身体，不敢再往那边看一眼。

“怎么了？”苗郓城关心地问道。

“没……没什么，就是有点饿了。”苗莉莉连忙摆手解释，慌乱之中，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筷笼，又手忙脚乱地去扶。

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慌张的小姑娘，程谨明忍不住轻笑出声。

苗莉莉的腰板挺得更直了，她现在只想赶紧吃完面，然后回家找妈妈。

程谨明倒是没有再继续招惹她，而是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身边的朋友们。

苗莉莉的饭量很小，只吃了小半碗就饱了，乖乖地坐在位置上，静静地等着苗郓城。

苗郓城吃完了自己那碗面，看着苗莉莉放在桌上的那半碗面，很自然地端过来，接着吃了起来。

“哥，你慢点吃啦~”苗莉莉晃悠着两条腿，自娱自乐，一边时不时地招惹一下自己的哥哥。

“哎，小不点儿！”一道带着几分戏谑的嗓音传来，伴随着一粒花生米，直奔苗莉莉而来。

苗莉莉眼观鼻，鼻观心，如同老僧入定，硬是装作什么都没听到，什么都没感觉到。

“小，小，小 鸡……”

“这位小哥哥，有何贵干？”苗莉莉瞬间切换模式，脸上堆满了营业式的甜美笑容，看向来人。

“过来聊聊。”程谨明眉梢一挑，朝她勾了勾手指。

“(＾v＾)”苗莉莉笑容依旧，但脚下却像是生了根，纹丝不动。

程谨明也并不恼，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，拎起两瓶已经开了盖的汽水，施施然地走了过来。

“这位兄弟，你妹妹真是水灵可爱啊。”程谨明自来熟地对着苗郓城搭讪道。

“啊？谢谢夸奖，我妹妹从小就是这么招人稀罕。”苗郓城有些摸不着头脑，但夸自家妹妹的话，他向来是照单全收，来者不拒。

不远处，同程谨明一桌的那些少男少女们，看着自家老大的举动，一个个面面相觑，不明所以，开始窃窃私语起来。

“哥！”苗莉莉赶紧扯了扯苗郓城的衣袖，试图阻止这场诡异的对话。

他们明明和这个人素不相识，为什么要没来由地跟他攀谈啊！

“是嘛，我从小就盼着我妈能给我生个妹妹，最好是像你妹妹这样可爱的。可惜啊，我妈身子骨弱，就只生了我一个。”程谨明目光落在苗莉莉身上，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。

“哎呦，这确实挺遗憾的。”苗郓城闻言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，用一种饱含同情的目光看着程谨明。

“兄弟，我看你我就觉得格外投缘，不如移步到我那桌，咱们边吃边聊？”程谨明也不拐弯抹角，直接抛出了橄榄枝。

“不用不用，我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。”苗郓城赶紧摆手拒绝。

“我看你妹妹吃得不多嘛，说不定我那桌有她喜欢吃的呢。”说着，程谨明便不由分说地拉着苗莉莉，想要往他那桌走去。

眼见苗莉莉被拽动，苗郓城无奈，只好也跟了上去。

程谨明看着身形消瘦，没想到力气还挺大！

苗莉莉心中暗暗叫苦，使出浑身解数挣扎，却始终无法挣脱那只看似随意，实则牢牢钳制着她的手。

苗莉莉（内心）：苍天啊，大地啊，我真是太难了！

程谨明那一桌的人见状，立刻心领神会，手忙脚乱地给程谨明和两兄妹腾出了地方。

程谨明只是一个眼神示意，立刻就有人拉着苗郓城，热情地往另一边的桌子走去，开始了称兄道弟的戏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