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4章 故人

他凝视着裴念那双酷似自己的明眸，恍惚间，如同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苏醒。蓦然间，他意识到，眼前这位身披嫁衣的新娘，竟是他的女儿，是他已然长大成人，即将出阁的掌上明珠。

裴彬弘下意识地环顾四周，一位身着精致旗袍，发髻高挽的女子映入眼帘。岁月在她白皙的脸庞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，却无法掩盖她眼中的温柔。她正与众人一同，为台上新人送上掌声。

是瑛瑛。是已至中年的瑛瑛。是他魂牵梦萦的瑛瑛。

尘封多年的记忆，如雪花般纷至沓来，涌入他的脑海。他忆起自己逃离战俘营时的情景，那时的他，如同行尸走肉，记忆一片空白，唯有瑛瑛的名字，瑛瑛在苏州的身影，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。

他已然忘记自己是如何抵达苏州，却清晰地记得这些年来，樊瑛始终默默守护在他身边，对他关怀备至，无微不至。

裴彬弘深情地凝视着樊瑛的侧颜，情不自禁地低声唤道：“瑛瑛。”

樊瑛闻声转过身，用她那惯有的温柔语气关切地问道：“怎么了？是饿了吗？”

“瑛瑛……”裴彬弘再次唤出这两个字，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她的双眸。

樊瑛迎上他的视线，以往，裴彬弘每次呼唤她的名字，都只是无意识的呢喃，而这一次，他却目光清明，饱含深情。

“裴彬弘？”樊瑛从裴彬弘的黑眸中读出了太多太多的情感，她的声音微微颤抖，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。

裴彬弘温柔地握住她的手，将她轻轻拥入怀中。

“你想起来了，是吗？”樊瑛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，带着一丝期盼。

“是的，我只希望，我想起这一切还不算太迟，”裴彬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，他轻轻抚摸着樊瑛的面容，柔声说道，“瑛瑛，你……你还能给我一次机会吗？”

樊瑛的眼眶瞬间湿润了，她想起了许多年前，在遥远的东方，他也曾用同样的眼神，对她说过同样的话——

“假如，我是说假如，”裴彬弘凝视着她的眼睛，轻声说道，“等这场战争结束，许多年都过去了，也许我们都老了，念曦都要出嫁了，到了那时候，你……你还能给我一次机会吗？”

时至今日，战争早已结束，时光荏苒，他们的女儿即将出嫁，他们也已步入暮年，而他，再一次问出了那句深藏于心的期盼。

还能给他一次机会吗？

樊瑛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，她深情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，终于轻轻点了点头，如同当年那般，用一个字，回应了他所有的等待与期盼：“能。”

裴彬弘的脸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，他紧紧握住樊瑛的手，抬头望向缓缓走来的裴念。

裴彬弘起身迎向女儿。

何子亮与裴念停下了脚步，裴念看着父亲，轻声唤道：“爸爸？”

裴彬弘的眼眶微微泛红，他对着女儿轻轻点了点头，然后牵起她的手。

“爸爸，你……你想起来了？”裴念的眼泪夺眶而出，她不敢置信地望着父亲。

“是的，念曦，爸爸错过了你的成长，不能再错过你的婚礼。”裴彬弘紧紧握着女儿的手，亲自将她送到了高铭文面前。他凝视着眼前这位英俊挺拔的青年，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嘱咐道：“好好照顾她。”

“是，爸爸。”高铭文的声音坚定而洪亮，他年轻的眼眸中，只有眼前的新娘。

裴彬弘回到樊瑛身边，握紧她的手，历经苦难，饱经风霜，终于换来了此刻的执手相伴。

樊瑛望着牧师为她的女儿和女婿主持婚礼，眼眶泛红。她将脸颊轻轻靠在裴彬弘的肩上，与他一同见证这幸福的时刻。

（正文完）

新房布置得典雅而温馨，虽是西式风格，梳妆台上却摆放着一对象征着吉祥如意的龙凤喜烛。按照习俗，这对喜烛要彻夜燃烧，照亮新人的幸福之路。

新娘子年纪尚轻，不过十七八岁，她略显不安地坐在床沿上，双手交叠在一起，略带紧张地绞动着。当她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时，她略带惊慌地抬起头，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庞，如同皎洁的月光，又如出水的芙蓉般，娇艳动人。

她看到房门被缓缓推开，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。他身着笔挺的军礼服，英俊的面庞上，一双黑亮的眼睛正含笑注视着她。

他是她的丈夫，算上今日的婚礼，他们也仅仅见过两次面而已。

樊瑛偷偷地看了他一眼，便又迅速低下头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。

裴彬弘在她面前缓缓俯下身，轻轻握住了她那双白皙柔嫩的小手。

“瑛瑛，”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。他似乎在喜宴上喝了不少酒，樊瑛隐约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。

“不要害怕，我会好好对你的，把你捧在手心里，呵护一辈子。”裴彬弘深情地望着眼前娇羞的新娘，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。

樊瑛的心头微微一颤，被他如此专注地注视着，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。她轻轻挣动着手臂，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中挣脱出来。

裴彬弘见状，不由得低低一笑，他并没有放开她，反而温柔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，然后轻轻吻住了她的嘴唇。樊瑛顿时感到一阵惊慌失措，她的眼中充满了清晰的恐惧。她自幼失去母亲，出嫁前，只有陪嫁的嬷嬷与她含糊地提及过一些男女之事，她本就对这些事情懵懵懂懂，更何况，眼前的男人对她而言，几乎等同于一个陌生人。

然而，他却紧紧搂住了她的腰肢，粗鲁地扯开了她身上的嫁衣。

……

新婚之夜留给樊瑛的回忆并不美好，裴彬弘留给她的印象也并不好。在嫁到北栾之前，她也曾在心中无数次地憧憬过自己未来的丈夫。她希望她的丈夫会温柔地捧起她的脸颊，细细地亲吻她的额头和眼睛；她希望她的丈夫会尊重她，体谅她，温柔地呵护她。然而，眼前的裴彬弘，却更像是一个强盗，一个土匪，唯独不像她心目中理想的丈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