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2章 故人归

“别怕，别怕……”樊瑛紧紧地抱住他，柔声安慰着，“湛山，别怕，他们是医生，是来给你看病的，没事的，别怕……”

她一下又一下轻抚着他的后背，像是哄着一个受惊的孩子。在樊瑛温柔的安抚下，裴彬弘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。

医生朝护士使了个眼色，示意她准备。当护士拿着针管靠近时，裴彬弘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。樊瑛连忙用手捂住他的眼睛，在他耳边轻声细语：“我们不看，一下子就好，很快就没事了。”

见裴彬弘的情绪稍稍稳定，护士不敢耽搁，迅速地为他注射了一针镇定剂，又挂上了营养液。

“好了，你看，不疼吧？”樊瑛收回手，柔声哄着他。

医生和护士悄然退出了病房，樊瑛静静地守在裴彬弘身边。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和营养。刚才那一针里含有安眠成分，没过多久，裴彬弘便呼吸平稳地睡着了。

樊瑛轻轻握着他的手，虽然他瘦得几乎脱了形，但眉眼轮廓依稀可见当年的英俊。还是那熟悉的眉毛，那深邃的眼睛，那挺拔的鼻梁，这张脸，让她一眼就认出了他，是她的裴彬弘。

夜幕降临，樊瑛端来一碗熬得软糯香甜的小米红枣粥，耐心地一口一口喂他。裴彬弘出奇地配合，让她感到一丝欣慰。她心里默默祈祷，只要他能好好吃饭，就一定能好起来。

喂完粥和蒸蛋，樊瑛小心翼翼地拿出念曦的照片，放在裴彬弘面前。

“这是念曦，还记得她吗？”樊瑛的声音轻柔而充满期待。

裴彬弘凝视着照片，嘴里喃喃吐出两个字：“瑛瑛……”

樊瑛的心猛地一酸，紧紧握住他的手，“我在这儿，湛山，我在这儿呢。”

然而，裴彬弘似乎并没有听见她的话，他的目光空洞地望着空气，口中不停地重复着那两个字，那两个深深烙在他灵魂深处的字。

听着他嘶哑的声音，樊瑛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伤，她捂住嘴，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。

“夫人，大帅这是怎么了？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吗？连您都不认识了？”

这天，裴彬弘曾经的几位老部下，风尘仆仆地赶来探望他。当他们亲眼目睹裴彬弘如今的状况，全都震惊得难以置信。

樊瑛轻轻点头，声音低沉而悲伤：“医生说，他应该是被日本人注射了太多的药物，又遭受了非人的折磨……所以，他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

众人听后，无不唏嘘叹息。

“夫人，您今后有什么打算？”有人关切地问道。

“他最近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，我打算带他去美国，那里的医疗条件更好，或许能治好他。”樊瑛语气坚定地回答。

送走了裴彬弘的老部下，樊瑛默默地走到裴彬弘身边，温柔地为他整理着衣角。

裴彬弘依旧茫然地望着虚空，嘴里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：“瑛瑛……”

“哎，我在这儿。”樊瑛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，让他看着自己，“湛山，我在这儿，我是瑛瑛啊。”

裴彬弘那双深邃的黑眸，久久地凝视着她。樊瑛拿起一杯鲜榨的果汁，送到他唇边，轻声问道：“喝点果汁，好吗？”

裴彬弘的眼眸微微颤动，缓缓地说出了这些天以来的第二句话：“我不认识你。”

樊瑛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，她对着裴彬弘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，“不认识我没关系，我们慢慢来，你会想起来的。”

说完，樊瑛耐心地将那杯果汁，一点一点地喂他喝下。

美国。

时节已是深冬。

樊瑛紧紧牵着裴彬弘的手，走进装饰一新的客厅。樊娟和何子亮，念曦和东东，以及家里的佣人们，早已整齐地站在那里等候迎接。骤然看到这么多陌生面孔，裴彬弘显得极不适应，他停下脚步，茫然地站在那里。樊瑛像呵护一个孩子般，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，温柔地安抚着他，牵着他的手，慢慢地向众人走去。

樊娟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裴彬弘，多年不见，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裴彬弘消瘦了太多，但身姿依旧挺拔。只是他的面容，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。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，却掩盖不住两鬓斑白。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色大衣，一看就是被人精心照料着，颈间还围着一条柔软的羊毛围巾。此时的他，看起来就像一位作风严谨的老派绅士，哪里还有当年那个威风凛凛、不可一世的军阀统帅的影子？

“别怕，别怕，我在这儿……”樊瑛的声音轻柔而充满爱意，她不停地安抚着裴彬弘。看到女儿向自己走来，樊瑛的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，她温柔地对裴彬弘说道：“她是念曦，是我们的女儿啊，你最疼她了，还记得吗？”

裴念茫然地望着眼前的父亲。在她的童年记忆里，她的爸爸是那样的英武不凡。在北地，爸爸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帝，而她，就是备受宠爱的公主。无论走到哪里，爸爸的身边总是簇拥着大批的侍从，所有人在他们父女面前，都显得小心翼翼、毕恭毕敬。她的爸爸会骑最烈的马，会用最快的枪，她的爸爸有着乌黑的短发和闪亮的眼睛，她的爸爸英姿飒爽、气宇轩昂……眼前这个饱经风霜、憔悴不堪的男人，怎么会是她的爸爸？怎么可能是她的爸爸？

不知何时，裴念的眼中已噙满了泪水。她转向母亲，带着哭腔问道：“妈妈，爸爸怎么会变成这样？”

“念曦，别怕……”樊瑛上前紧紧地拥抱住女儿，“你爸爸吃了很多苦，日本人用尽各种残忍的手段折磨他。但幸运的是，一切都过去了，他回来了，念曦，妈妈把爸爸带回来了。”

裴念颤抖着上前，有些迟疑地握住了裴彬弘的手。她凝视着父亲的面容，童年的记忆一点一滴地浮现在脑海。她想起了父亲对自己的百般疼爱和呵护，想起了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。裴念的视线渐渐模糊，终于忍不住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，她张开双臂，用力地抱紧父亲，犹如儿时那般扑进他的怀里，哽咽着哭诉道：“爸爸！爸爸！你回来了，你终于回来了，我好想你，念曦好想你啊！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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