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4章 活下去

何子亮长叹一声，紧紧握住樊娟冰凉的手，“娟娟，别太担心，我总觉得裴督军吉人自有天相，一定能逢凶化吉，保住性命。”

“怎么保住？” 樊娟语带哽咽，泪水盈满了眼眶，“他身边的亲兵全都没了，连林副官都牺牲了，他可是最高指挥官啊，孤身一人，要如何自保？他绝不会向鬼子投降，他不是那种人！”

瞧着樊娟如此激动，何子亮心头五味杂陈，他强压下心底的苦涩，柔声安慰着她。

哭泣片刻后，樊娟猛然意识到，自己与何子亮新婚燕尔，她却已然穿上了丧服，为了另一个男人如此伤心欲绝。

她抬起哭得红肿的双眼，满怀歉意地对丈夫说：“子亮，对不起……”

何子亮温柔地为她拭去泪水，轻声道：“我明白，你曾经爱过他。但我相信，今后你的心里，只会装下我一个人。”

樊娟望着眼前宽厚温和的丈夫，心中感慨万千，或许上天终究还是眷顾她的。

听见身后的脚步声，何子亮与樊娟同时起身，看到樊瑛走下楼，樊娟迎了上去，轻唤一声：“姐姐。”

“刚哄念曦睡下，让你们久等了。”樊瑛的声音依旧轻柔。

樊娟摇了摇头，上前握住姐姐的手，只见樊瑛仍穿着平日的衣裳，一袭蓝底白花的旗袍，外搭一件浅色披肩，她有些茫然，轻声问道：“姐，你……不换身衣裳吗？”

“换什么？”樊瑛轻声反问，“换孝服吗？”

樊娟张了张嘴，却说不出话来。

樊瑛拉过樊娟的手，带着妹妹一同坐下。

何子亮见状，心知姐妹俩定是有许多私房话要说，便起身去了旁边的偏厅等候，给她们姐妹俩留出空间。

“二妹，我不要换孝服，念曦也不用。因为……我坚信他还活着。” 樊瑛语气坚定。

“姐姐？”樊娟心头一震。

“最后一次见面时，他对我说，等这场仗打完，也许很多年都过去了，或许那时念曦都要出嫁了，问我是否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。”

“那你怎么回答的？”樊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紧紧地盯着樊瑛。

“我答应了他。所以，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，来找我和念曦。” 樊瑛的声音依旧轻柔，仿佛在诉说着一个美好的期盼。

樊娟鼻子一阵酸涩，她用力地点点头，哽咽道：“嗯，他会的。他是那么的爱你，也那么疼念曦，他一定会回来的。”

樊瑛抬手轻抚妹妹的面庞，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，“二妹，听姐姐的话，好好和何先生过日子，多生几个孩子，一家人和和美美，要珍惜眼前人。”

“姐……” 樊娟视线模糊，她低下头，将脸庞靠在樊瑛的肩膀上，樊瑛伸出手臂，轻轻地拥住她，“何先生才是最值得你珍惜的人，把过去都忘了吧，不要再做那个苦苦等待的人。”

听着姐姐的劝慰，樊娟的眼泪无声地滑落，她沉默了许久，最终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
房间里光线昏暗。

“裴君，今天感觉如何？”

病床前，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日军指挥官，他留着两撇精心修剪的八字胡，对着病床上的男子问道。

那男子看起来极其虚弱，显然是身受重伤，为了防止他逃跑，也为了防止他自尽，他的手脚都被尼龙绳牢牢束缚住，动弹不得。

听到日军指挥官的声音，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，即使身陷敌营，身负重伤，即使被人五花大绑，他的眼中依然闪烁着坚毅的光芒，他用嘶哑的声音质问道：“救活我，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情报？”

指挥官微微颔首，“裴君，我们希望你能配合。你身为支那高级将领，我们希望你能将贵军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告知我们，以减少皇军的伤亡。”

男子闻言，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，旋即再次闭上双眼，完全不将眼前的指挥官放在眼里。

指挥官耐心等待片刻，见裴彬弘始终沉默不语，他点了点头，皮笑肉不笑地说：“看来裴君身体尚未恢复，过两日我再来拜访，告辞。”

说完，指挥官微微鞠了一躬，转身离开了病房。

“长官。” 一名护士端着药盘上前，低声说道。

“他的情况怎么样？” 指挥官问道。

“他伤势极重，虽然这几日已经清醒，但能否活下去还是未知数，即便侥幸活命，他的身体机能又能恢复几成，也尚未可知。”

“我并不关心他能否活下去，我只想从他嘴里得到我想要的情报！” 指挥官眉头紧锁，语气严厉地呵斥道。

“长官放心，我们已经为他注射了吗啡，他现在已经对吗啡产生了依赖。我相信，没有人能够抵挡吗啡的诱惑，您想知道的秘密，相信很快就能从他口中得知。”

听到护士的话，指挥官眼中闪过一丝喜色，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
三天后。

全身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爬行，四肢百骸都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，从皮肤到骨髓，从脚趾到头顶，如同万蚁噬骨，如果现在有一把枪在手，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结束这痛苦的生命。

病房外，指挥官身后站着几名医生和护士，其中一位医生低声说道：“长官请看，他现在已经毒瘾发作，正在承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。现在去问他，他一定会说出实话。”

指挥官迈步走进病房，看向病床上的男子，只见他面色苍白，涕泪横流，浑身被汗水浸透，却依然紧咬牙关，不曾发出一丝呻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