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9章 喋血

“撤！”裴彬弘双目充血，嘶哑地吐出一个字，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低吼。
“是！”团长声嘶力竭地回应，挥舞手臂，传达着撤退的命令。

大洋彼岸，美国。
樊家姐妹紧紧守候在无线电台前，屏息聆听着电波中传来的中文广播。那是上个月国民政府发布的告国民书，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——
“我们固然是一个弱国，然保卫民族生存的决心不可动摇，守护祖先留下的历史重任义不容辞。若至万不得已，唯有奋起应战。战端一开，弱国无妥协之机，放弃寸土，便是民族罪人。届时，唯有倾尽民族之生命，方能求得最终之胜利！”（摘自《对日一贯方针和立场》）
紧随其后的，是大段大段急促的英文，播报着远东那座举世闻名的都市中，战火纷飞的残酷景象。
姐妹俩心系祖国，每一份报纸都仔细研读，可从无线电中传来的消息仍旧触目惊心。广播中，中国军队因武器装备落后，伤亡惨重。日军战车隆隆驶来，士兵们竟前赴后继，将炸药紧紧捆缚在身上，待敌军战车碾压而至，便义无反顾地滚入车底。牺牲一人，换毁敌军一辆战车，以血肉之躯，阻挡着日军的疯狂攻势，用生命捍卫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！
广播声声入耳，姐妹俩脸色愈发苍白。不知过了多久，樊娟再也无法忍受，猛地关掉了无线电。
“二妹？”樊瑛担忧地看向她。
樊娟沉默不语，快步走进卧室，抱出一个精致的首饰匣。匣盖开启，各色珠宝璀璨夺目，令人眼花缭乱。
“姐姐，子亮曾提起华人募捐之事。这些珠宝是我从国内带来的，给念曦留了两件，剩下的，我想全部捐出去。”
樊瑛对妹妹的决定深感赞同。她起身，取出裴彬弘留给她的汇款单，放入匣中，“这笔钱也捐出去吧，他留给念曦的那份，足够她生活了。”
樊娟却拿起汇款单，塞回樊瑛手中，“姐，听我的。大帅常说念曦是千金小姐，要过荣华富贵的日子，念曦的钱不能动。你身体不好，需要治疗，需要长期服药，你的钱也不能动。”
“我跟着他这些年，从未在钱财上受过委屈，现在，我要将这些都还给他，换成机枪，换成弹药，去帮他打鬼子！”樊娟的手轻轻抚过首饰匣，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。她紧紧抱着珠宝匣，毅然走下楼去。

八月末。
战火依旧肆虐。
随着日军不断增兵，中国军队的防守阵地节节失守。日军企图夺取松山据点，切断上海的铁路，断绝中国军队的补给线。松山，顷刻间成为双方殊死搏斗的焦点。裴彬弘接到委员长的命令，不敢有丝毫耽搁，立即率领两万部下，星夜兼程赶赴松山，连夜抢修防御工事。
翌日凌晨，防御工事尚未完成，日军便在空军的掩护下，对松山据点发动猛烈攻击。裴彬弘率领全体将士，彻夜不眠，誓死坚守。
天色大亮，裴彬弘依旧在前线督战。传令兵疾步赶来，向他敬礼道：“大帅，您的电话，从金陵打来的！”
裴彬弘闻言，迅速将手中的望远镜交给一旁的林副官，快步回到战壕，接过电话。
“我是裴彬弘。”他对着话筒沉声道。
电话那端传来一道苍老而威严的男声。听完对方的话，裴彬弘脸色微变。片刻后，他语气铿锵地对着电话说道：“守土有责，湛山定与松山共存亡，请委员长放心！”
说完，裴彬弘挂断电话，再次离开战壕，奔赴前线督战。
这场战斗持续到傍晚，才勉强击退日军的进攻。战后清点人数，竟牺牲近三千人。
“大帅，不知我们还要在这里坚守多久？”
夜晚，指挥所灯火通明，有人忧心忡忡地问道。
裴彬弘眼底布满血丝，听到属下的问话，他紧抿嘴唇，沉默片刻，才缓缓说道：“告诉弟兄们，活一天，守一天，绝不许后退一步！”
“那援军何时能到？”
裴彬弘环顾四周，目光沉稳而坚定，“我与你们说实话，短期内不会有援军。这一仗，要靠我们自己！”
“大帅？”
众人纷纷变了脸色，不安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。
“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，人从生下来就注定要死，但死也要死得有尊严！”裴彬弘缓缓站起身，目光如炬，“我与你们一起，共守松山，谁也不许后退一步！我们要让日本人看到，中国军人的骨气！”

死守松山的第十二天。
裴彬弘手下的兵士已经折损大半，只剩下不到七千人。
战壕中尸体堆积如山，松山的防御工事尚未完善，仅有的掩体也被敌军猛烈的炮火夷为平地。战士们只能将战友的尸体堆积起来，作为临时的掩护。许多士兵一边战斗，一边流泪，在日益危殆的战局中苦苦支撑。
“大帅，中央派来的援军，被日本的空军部队和坦克部队拦截，过不来了！”通讯员快步跑进指挥所，神色焦急地向裴彬弘报告。
“报告！南北两侧的防线均已失守，前线据点告急！”传令兵也冲了进来，声音嘶哑地喊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