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6章 诀别书

“大帅，您在东北征战多年，军需开销巨大，再加上您去年又安排家眷远赴美国，安家置业，如今账面上……”高传声的声音越来越低，最后几乎难以听闻，“……的确，只剩下这些了。”

说完，他赶紧补充道：“不过，大帅您在北栾还有几处房产和田地，银行里也存着一批金条，这些都还没算进去呢。”

裴彬弘“啪”的一声合上账本，眼神坚定如铁，对着高传声命令道：“听着，我即将率兵前往上海，你立刻去银行，把账上所有的钱都取出来。”

“把这笔钱分成十份，三份汇往美国，给樊瑛、樊娟、裴念，她们三人一人一份。再留一份给我老娘。剩下的，加上所有的房产、地产，还有银行里的金条，全部变现充作军饷！立刻去办！”

“大帅！”高传声惊呼一声，难以置信地抬起头，“这可是您全部的身家啊！”

“打仗就是打钱，没钱怎么打仗？”裴彬弘目光如炬，厉声喝道，“别再废话！按我说的去做！”

“是！”高传声不敢再多言，拿起账本，快步离开了裴彬弘的办公室，立刻着手去办理。

夜幕降临，火车站台灯火通明。

战士们全副武装，精神抖擞地登上列车，即将奔赴上海前线。

裴彬弘站在车窗前，凝视着一个个年轻的面庞。他们稚气未脱，许多都还是半大的孩子，却即将奔赴那炮火连天的战场，保家卫国。

“大帅，国民政府刚刚发表了《自卫抗战声明书》，宣告‘中国决不放弃领土之任何部分，遇有侵略，惟有实行天赋之自卫权以应之’。同时下令对日军展开全面反击，空军部队也已抵达上海协同作战。上海的局势……恐怕已经十分危急。”秘书长走进车厢，向裴彬弘报告最新的战况。

裴彬弘微微点头，目光扫过在场的将士，沉声道：“此番前往上海，我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。作为一名军人，你们也应当如此！”

“大帅？”众人闻言，皆是一惊。

“敌我实力悬殊，此战牺牲在所难免。若能侥幸生还，反倒是意外之喜。”裴彬弘的声音冷静而沉稳，他再次望向窗外那些年轻的士兵，缓缓说道，“军人，首先要有牺牲精神，而牺牲精神，必须从高级将领做起！诸位，各就各位吧！”

“是！”

“是！”

“是！”

众人齐声应答，向着裴彬弘庄严地敬了一个军礼。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坚定与决绝。

远在美国。

“姐姐，这是大帅让人汇来的款子。”樊娟将三张汇款单放在樊瑛面前，语气平静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一共三笔，数额相同，分别是你、我和念曦的。”

樊瑛拿起汇款单，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字迹，脸色骤然苍白，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，声音有些颤抖：“好端端的，他为什么要突然寄钱来？”

樊娟摇了摇头，眼神迷茫：“我不知道。”

“国内有什么新的消息吗？”樊瑛追问道，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。

“子亮家在上海，他说他收到了家里的电报，战争已经蔓延到了上海，而大帅……现在也在上海指挥作战。”樊娟的声音越来越低，仿佛在说着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。

“听说这次战争双方都投入了大量的兵力，战况会非常惨烈。”樊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，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血流成河的景象。

樊瑛看着樊娟煞白的脸庞，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。她伸出手，紧紧握住妹妹的手，希望能给她一丝安慰。

“姐姐……”樊娟的眼眶瞬间湿润，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，“我其实花了他不少钱……在他身边的那些年，我挥金如土，他身边的人都说我……说我一个月就要花掉好几栋房子……”

“我很任性，是不是？”樊娟抬起头，泪眼婆娑地看着樊瑛。

樊瑛摇了摇头，轻轻地抚摸着妹妹的头发：“不是的，姐姐都明白。你是心里太苦了，想要发泄出来。”

“是啊……我得不到他的心，就想着多花点他的钱，现在想想，真是可笑……”樊娟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，她拿起一张汇款单，凝视着上面的数字，“还记得念曦过一岁生日的时候，他送给念曦一串钻石项链，我看着喜欢，他说以后等我结婚，也会送我一条……”

“现在他给我的这笔钱，足够我买很多很多条项链了……”樊娟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滑落，她哽咽着说道，“姐姐，他会死吗？他会不会死？你有没有告诉他……只要他活着，我愿意放开他……我不会成为他的负累……你有没有和他说？有没有给他一个念想？”

樊瑛看着几乎哭成泪人的妹妹，心如刀绞。她伸出胳膊，紧紧地抱住樊娟，哽咽着安慰道：“不会的，他不会死……他会爱惜自己的生命，他会回来的……”

樊娟将脸埋在姐姐的怀里，放声痛哭。樊瑛轻轻拍打着妹妹的后背，安慰着她，心里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，疼痛难忍。她想起了裴彬弘送她上车时，那脸上带着微笑，向她敬的那个庄严的军礼。那时候，她并没有多想，直到此刻，她才慢慢回过味来……其实，他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她，他已经下定了决心，要战死沙场，以誓死之心奔赴前线。不然的话，临别的那一晚，他又何必守在她的门前，又何必问出那句话，又何必……与她敬那一个军礼？

“裴彬弘……”樊瑛的心脏猛地抽痛起来，她低声呼唤着这个名字，泪水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。

上海，阴雨绵绵。

天空中飘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，林副官撑着伞，紧紧跟在裴彬弘的身后。一行人快步赶到火车站的月台。早已等候在此的军官看到裴彬弘，立刻立正敬礼：“大帅！”

“怎么样？补给到了吗？”裴彬弘眉头紧锁，语气焦急地问道。

“大帅，我们的补给还在路上，但是……现在有一批机械设备需要尽快运出城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