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 恶婆婆

樊瑛轻轻颔首，算是应允了。

裴彬弘似还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，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，门外传来林副官的声音，“大帅，启程时间到了。”

听闻林副官的催促，裴彬弘深情地凝视着樊瑛，“瑛瑛，我走了。”

樊瑛再次点头，裴彬弘情难自禁，在她光洁的脸颊上印下一吻，甚至无暇顾及摇篮中的女儿，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卧室。他一边从林副官手中接过那顶象征权力的军帽，一边对着门外一众战战兢兢的下人厉声喝道：“都给我听好了！务必竭尽全力照顾好夫人和小姐，若我归来之日，发现她们母女俩少了一根头发，定拿你们是问！”

“是，大帅！”众人噤若寒蝉，纷纷躬身应是。

裴彬弘走到叶恒杰身旁时，脚步微微一顿，深邃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，沉声道：“你留下，瑛瑛说你会照顾孩子。”

此话一出，叶恒杰尚未作答，一旁的林副官却大惊失色，忍不住脱口而出：“大帅，叶秘书可是秘书长啊！您让他留下来带孩子，岂不是大材小用？”

“廷深，你觉得委屈吗？”裴彬弘锐利的目光直视叶恒杰，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。

“属下身在何处，皆是为大帅分忧解难。”叶恒杰的声音低沉而稳重，回答得滴水不漏。

裴彬弘满意地点了点头，语气不容置疑：“你给我盯紧了，别让我老娘没事找事，整天来找我媳妇的麻烦。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，立刻发电报通知我。”

“是，大帅请放心。”叶恒杰挺直腰板，郑重承诺。

裴彬弘重重地拍了拍叶恒杰的肩膀，然后头也不回地对手下侍从吩咐道：“出发！”

叶恒杰静静地站在原地，目送着裴彬弘一行人渐行渐远，他微微转过头，目光深邃地投向樊瑛所在的院落，眼底深处，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一闪而过。

自从裴彬弘离开后，樊瑛便深居简出，寸步不离自己的院子。李嬷嬷、乳娘，以及几个贴身丫鬟都竭尽所能，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这对母女。自从郑嬷嬷推荐的乳娘进府后，樊瑛便停止了亲自哺乳。尽管郑嬷嬷每日都会前来为她疏通乳腺，但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仍然让她备受折磨，很快便引发了高烧。军医前来诊治，虽用药物暂时控制住了炎症，但樊瑛的身体却变得异常虚弱。李嬷嬷心疼不已，只说是她前些日子照顾孩子太过劳累所致，这几日严禁她再抱念曦，强行让她卧床静养。

樊瑛沉睡了一觉，醒来后感觉身体略微恢复了一些。她刚一下床，便看到李嬷嬷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从外面走了进来。看到樊瑛竟然下床走动，李嬷嬷脸色一变，连忙上前阻止：“小姐，您怎么起来了？快回床上躺着！”

樊瑛淡淡一笑，语气轻松：“嬷嬷，您也太紧张了，又不是在坐月子，没事的。”

说完，她关切地询问起女儿的情况：“念曦呢？她睡得好不好？早上吃了吗？”

“都好着呢，一会儿让乳娘抱来给您瞧瞧。”李嬷嬷连忙回答。

樊瑛点了点头，走到衣柜旁，挑选了一件颜色稍微鲜艳一些的旗袍换上，又仔细地将长发挽起。李嬷嬷在一旁看得疑惑不解，忍不住问道：“小姐，您这是要去哪儿啊？”

“去给老太太请个安。”樊瑛轻声答道。

李嬷嬷闻言，顿时大惊失色：“您病了这些日子，她都不曾来看望您一眼，您还去给她请安？不是我说，您这场病，说不定就是她给闹的！您没瞧见那个叫什么素绢的，成天一副狐媚样！我听那些下人私底下议论，说您没来平州之前，那老太婆就一心想把那个小蹄子送到大帅的床上！您还要去给她请哪门子的安……”

“嬷嬷，”樊瑛微笑着打断了李嬷嬷的话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，“总归是住在一个屋檐下，一直不去总是不好的，到底是做儿媳妇的。”

“我是担心啊，小姐，您这次先低了头，往后她就更要得寸进尺了！”李嬷嬷忧心忡忡地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。

“好在大帅心里还是向着我和念曦的，看在他的面子上，我也不好和他母亲闹得太僵。”樊瑛走到梳妆台前，对着镜子仔细地打量着自己，镜中的女子妆容精致，打扮得十分得体，既不过分张扬，也不至于显得过于简朴。

“上次我当面顶撞了她，这次我主动向她低一次头，也算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吧。”樊瑛的声音轻柔而平静，李嬷嬷听着，心中更加叹息，她默默地为樊瑛取来一件披风，小心翼翼地披在她的肩上，然后陪着她一道向着老太太的院子走去。

当叶恒杰来到樊瑛的院子时，一眼便看到她正带着孩子坐在院子里，享受着温暖的阳光。樊瑛身穿一袭素雅的旗袍，长发高高挽起，露出光洁白皙的脸庞。念曦则安静地躺在摇篮里，睡得正香。樊瑛似乎在轻轻地哄着孩子入睡，她一下一下地轻拍着摇篮，口中哼唱着一首悠扬的歌谣。

叶恒杰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，静静地聆听着，很快便听出樊瑛所唱的，正是一首婉转动听的苏州民谣。

“哟，叶秘书，您来啦？”眼尖的李嬷嬷第一个发现了他，连忙迎了上来。

“李大娘，”叶恒杰十分客气地与李嬷嬷打着招呼，他的目光越过李嬷嬷的身影，偷偷地扫了一眼樊瑛的侧脸，然后低声向李嬷嬷问道：“夫人身体怎么样了？”

李嬷嬷叹了口气，满脸愁容：“烧一直反反复复的，真是受罪啊！”

听着李嬷嬷的话，叶恒杰的心头不由得一沉，他沉默片刻，又关切地问道：“听说早上夫人去给老太太请安了？”

李嬷嬷一听这话，脸上立刻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：“可别提了！叶秘书，您是读过书的人，您来评评理！夫人好心好意地去给她请安，可谁知道那老太婆……”李嬷嬷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，连忙改口道：“老夫人一点儿也不领夫人的情，还骂夫人，说夫人挑拨离间，破坏她和大帅母子之间的感情！”

叶恒杰始终没有开口，这时，樊瑛也已经看到了他，一抹淡淡的笑意从她的眼底浮现，她缓缓起身，优雅地向他打着招呼：“叶秘书。”

“夫人，”看着她脸上那一抹温柔的笑容，叶恒杰的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，他慌忙收敛起心神，快步向她走近了几步，看到樊瑛的脸色略显苍白，叶恒杰的声音变得有些低哑，关切地问道：“您……还好吗？”



“身子骨舒坦多了，念曦这几日也不再啼哭，实在多亏了您照拂。”樊瑛嘴角漾着浅浅的笑意，由衷地向叶恒杰表达着感激之情。

“夫人过誉了，”叶恒杰略作停顿，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巧盒子，轻轻递到樊瑛面前，“这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玩意，若夫人不嫌弃，权当给念曦小姐解闷儿吧。”

樊瑛略感诧异，见叶恒杰目光真挚，她略一迟疑，还是接过了盒子。打开一看，顿时眼前一亮，惊喜地脱口而出：“是虎丘泥人！”

叶恒杰微微颔首，见樊瑛如此喜爱，心中也悄悄松了口气。

樊瑛凝视着那一排栩栩如生的小泥人，它们造型精巧，神态细腻，令人爱不释手。这“虎丘泥人”乃是苏州的特色物产，她年幼时家中也曾收藏过不少。这类小玩意在苏州的确常见，算不上什么珍贵之物。

“念曦现在还小，我先替她收着。叶秘书，真是太感谢您了。”樊瑛轻抿嘴角，向叶恒杰道谢。

“夫人不必如此客气，只是一些小玩意罢了，实在不值得您如此挂怀。”

樊瑛轻轻摇了摇头，目光温柔地停留在那些小泥人身上，轻声道：“我还记得小时候，家里曾有一位擅长捏泥人的韩爷爷。我和二妹最喜欢跟在他身后，他捏出的小人和我们姐妹俩都十分相像。那时我们年幼无知，总爱争论谁的泥人捏得更好……”

回忆起童年趣事，樊瑛一时失神，不自觉地说了许多。意识到自己失态，她略带歉意地向叶恒杰笑了笑，便闭口不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