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 母病归

暮色四合，夜幕如同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，缓缓笼罩着大地。溪坪军营内，侍卫长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热水，走进裴彬弘的房间。映入眼帘的，是裴彬弘紧锁的眉头和在房间内焦躁不安地踱步的身影，地上散落着无数被捻灭的烟头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尼古丁气味。

侍卫长将脸盆轻轻放下，带着几分试探，轻声问道：“大帅，可是想念夫人了？”

“废话！”裴彬弘语气粗粝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，他猛地掐灭手中的香烟，仿佛要将所有的思念都扼杀在指尖。他迫不及待地卷起衣袖，走到脸盆前，拿起一条热气腾腾的毛巾，狠狠地擦拭着脸庞，试图驱散萦绕在心头的烦闷。那动作，带着几分粗鲁，又带着几分无法掩饰的渴望。

侍卫长站在一旁，眼神闪烁，带着一丝神秘兮兮的意味，压低声音提议道：“大帅，要不属下给您找两个姑娘来解解闷？咱们这儿离苏州路途遥远，夫人定然不会知晓。”

“找你妈，滚！”裴彬弘怒喝一声，毫不留情地将手中的毛巾甩在侍卫长的脸上。那毛巾带着水汽，狠狠地砸在侍卫长的脸上，让他瞬间噤若寒蝉。

侍卫长连忙立正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，顶着脸上的湿毛巾，灰溜溜地退出了房间。

侍卫长离开后不久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，裴彬弘不悦地抬起头，只见林副官走了进来，恭敬地禀报道：“大帅，张子良到了。”

听到张子良的名字，裴彬弘紧绷的脸上稍稍缓和，他深吸一口气，努力压下心中的烦躁，沉声道：“让他进来。”

片刻之后，林副官领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走了进来。那人身着剪去了领章和肩章的军装，显得格外憔悴和落魄。当他看到裴彬弘时，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色，随即挺直腰板，向裴彬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。

“大帅！”张子良的声音低沉而沙哑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

裴彬弘目光如炬，锐利地审视着眼前的下属，他缓缓地向林副官摆了摆手，示意其退下。房间里，只剩下裴彬弘和张子良两人，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。

“这都是老五的错，我已经卸了他的职，把他打发回老家了，让你们受委屈了。”裴彬弘语气低沉，带着一丝歉意。他缓缓走到张子良面前，伸出手，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试图传递一份信任和安慰。

听到裴彬弘的话，张子良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，他猛地抬起头，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感激。回过神后，他热泪盈眶，声音哽咽地喊道：“大帅……”

“哭什么？爷们要有爷们的样！”裴彬弘紧紧地握住张子良的肩膀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眼睛，语气严肃地说道，“虽然事出有因，但你公然哗变，触犯了军纪，该罚还是要罚。”

“是，属下任凭大帅责罚！”张子良猛地立正，声音洪亮地回应道，仿佛要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决心和忠诚。

“好。”裴彬弘满意地点了点头，心中长舒了一口气。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早已调查清楚，说白了就是裴啸武仗着自己的权势，对张子良等人肆意欺压，最终激起了他们的反抗。裴彬弘来到溪坪后，迅速平息了这场风波，先是将裴啸武撤职，然后又对张子良及其部下进行安抚。张子良虽然触犯了军法，按律当斩，但裴彬弘念其事出有因，只是略施惩戒，这一举动深得军心。他只想尽快处理完这里的事情，好早日赶回苏州，与心爱的妻子团聚。

正当裴彬弘准备打发张子良离开时，侍卫长又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，高声喊道：“大帅！”

看到侍卫长，裴彬弘就气不打一处来，他怒喝道：“又怎么了？”

“这是平州发来的电报，说是老太太病了，让您赶紧回老家一趟。”侍卫长双手将一封电报递到裴彬弘面前，神色焦急。

裴彬弘有些狐疑地接过电报，只见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写着“母病速归”四个醒目的大字。他不敢大意，连忙吩咐侍卫长：“你去安排一下，我们明天一早就动身回平州。”

话音未落，裴彬弘又补充道：“再给我发一封电报去苏州，让廷深把瑛瑛和孩子送到平州。”

平州，樊家大宅。

“娘，啸武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三哥啊！您是不知道，那个姓张的有多么嚣张，让啸武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。可三哥不帮着自己的亲弟弟，竟然还把啸武给撤了职！等三哥回来，您一定要帮啸武在三哥面前好好说说好话……”孙华玉坐在裴母的身边，喋喋不休地抱怨着，语气中充满了委屈和不满。

“你给我闭嘴！”裴母终于忍无可忍，厉声呵斥道，“老三做事自有他的道理，难道你当我是老糊涂了吗？我早就知道老五在溪坪干的那些破事！我告诉你，老三这次把他赶回来都算是轻的！还有你，以后少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！老三今年才多大？他怎么就没有儿子了？要你儿子去继承老三的家业，你想得倒美！”

“娘……”孙华玉被裴母一顿抢白，顿时哑口无言，她期期艾艾地看着裴母，一肚子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。她不甘心地将儿子搬了出来，试图唤起裴母的同情，“儒文可是您唯一的孙儿啊，您怎么能不疼他……”

“够了！你给我下去！看见你就心烦！”不等孙华玉说完，裴母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，将她赶了出去。

孙华玉满腹怨气，却又不敢违逆婆婆的意思，只得咬着牙，悻悻地离开了裴母的房间。

看着小儿媳离去的背影，裴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说起她的这三个儿媳妇，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，没有一个能让她看得上眼。大媳妇吴桂霞唯唯诺诺，像个闷葫芦，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吭声，简直是恨铁不成钢。二媳妇樊瑛，虽然长得漂亮，出身也好，但和他们樊家压根就不是一路人，她早就看出来，樊瑛从骨子里就瞧不起他们。可打心眼里，她也不想让儿子娶这种富家小姐，可偏偏自己儿子不争气，为了这个女人要死要活的。依她看，裴彬弘迟早要栽在这个女人手里。至于三儿媳孙华玉，那就更不用说了，平日里看着牙尖嘴利的，其实就是个草包，要不是给她生了个孙子，她早就把她赶出家门了。可那孩子也跟他娘一个样，是个眼皮子浅，没出息的。

想到这里，裴母忍不住揉了揉胸口，感到一阵阵的烦闷。这时，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响起，一个白净苗条的少女端着一杯茶水走了进来，轻声说道：“干娘，喝些茶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