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章 恶人

“你做什么？！”一声怒喝，如同平地惊雷般炸响。“还不快快转过身来？！”

长年与官兵打交道的经验，使得翠壮一听便知这是官差张宏的声音。他立刻放弃眼前的女人，与身边的几个兄弟交换了一个眼神，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，飞速地向前逃窜。

张宏见状，倒也没有继续追赶的意思。毕竟，翠壮也算是这一带的熟面孔了，虽然平日里游手好闲、不务正业，但倒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。方才不过是起了些争执，张宏若因此而定他的罪，未免有些小题大做。

眼下最要紧的，还是确认宋黎是否受伤。

“黎儿妹子，你没事吧？”张宏快步走到宋黎身边，关切地问道。

宋黎摇了摇头，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神色，“多亏张大哥及时赶到，我没事。”

张宏闻言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，然后凑近宋黎，压低声音问道：“黎儿妹子，不知我拜托你的事......”

宋黎愣了一下，这才想起张宏所说何事。站在张宏身后的人见状，连忙说道：“欸，张大哥，这才过了半天啊，你急什么？这么冒失地找人提亲，人家姑娘压根不了解你，多考虑考虑也是人之常情嘛！”

“对啊！张大哥莫急！”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道。

听着手下兄弟们的劝解，张宏倒也没有生气，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：“对对，是我欠考虑了。那黎儿妹子，宋榴那边若是有什么消息，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！”

宋黎笑着点了点头，应道：“那是自然，等榴儿有了消息，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张大哥。张大哥，我今天也有一件事想问你，刚刚那个男人是谁？怎么敢在大街上如此胡闹？”

一提起此人，张宏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，他重重地哼了一声，语气中带着几分厌恶，“这个人是这一带的流氓头子，整日游手好闲、不务正业，不是在赌场厮混，就是在青楼鬼混，姓翠，在我们这里可是出了名的地痞无赖。黎儿妹子，你问他做什么？”

说着，张宏的目光转向站在宋黎身后的女人，眼中流露出一丝同情。毕竟，这是别人的家事，他一个官兵也不好过多干涉，只能将宋黎拉到一旁，低声说道：“这谢氏因为不能生育，被翠家人折磨得不成样子，但这终究是他们的家事，黎儿妹子，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。”

宋黎摇了摇头，轻声说道：“张大哥放心，我心里有数。”

其实，宋黎之所以会多问一句，是因为她觉得这个姓翠的流氓，与她记忆中的某个人长得十分相像：同样的国字脸，同样的浓眉，以及那一双总是眯缝着的眼睛。如果宋黎没有记错的话，此人应该就是……

江家向来有规矩，凡是招到江家干活的下人、工匠或是伙计，都要提前调查清楚其身份背景，并呈给东家过目。这些人或许并不知晓，其实他们的底细早就被东家摸得一清二楚，只有身世清白的人才会被录用。

如果宋黎没有记错的话，当初江旭似乎给过她一份资料，上面记载着碧春楼所有人的背景信息。而林掌柜，便有一个儿子过继给了自己的表弟，正是姓翠。

当初宋黎只是匆匆扫了一眼那些人的背景资料，没想到如今竟能派上用场。而想要证实这一点，其实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手段而已。

张宏还有巡逻任务在身，宋黎便请他帮忙给顾豪航捎个信，张宏痛快地答应了下来。送走张宏后，宋黎回头看向那名女子，只见她身上遍布着被打得青紫的痕迹，触目惊心。

“你现在回去肯定还会挨打，身上的伤也需要处理一下，跟我一起来吧。”宋黎轻声说道。

女子闻言，十分感动，连忙说道：“姑娘，谢谢你。”

宋黎笑了笑，原本她只是想帮个小忙而已，并不值得一提。但现在，她对这女人的好，却带了几分目的性。

宋黎将她带到了碧春楼的外面，女子却突然变得十分抗拒，转身就想逃跑。这一举动，反而更加印证了宋黎的猜测。宋黎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，问道：“这可是县城里最大的酒楼，在这里能找到最好的伤药，你跑什么？莫非是这里有你认识的人？”

女子迟疑了一下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。宋黎不动声色地说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那我带你换个地方，看看身上的伤。”

这一次，宋黎规规矩矩地把她带到了药堂。因为女子心中正慌乱无章，竟没有察觉到宋黎的试探。

“我……我没有银子。”看到药堂的招牌，女子顿时想要离开，却被宋黎一把抓住手腕。

宋黎回头，看着女子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，忍不住叹息一声。身上竟然连看伤的银子都没有，还遭受着家暴，这世上最可怜的人，莫过于此了吧。

“这样的生活，是你想要的吗？”宋黎直视着女子的眼睛，轻声问道。

宋黎的这句话，仿佛一道闪电般击中了女子，她愣住了。看着宋黎坚定的目光，女子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，似乎在回忆着什么。突然，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，宋黎猜想，她或许是想起了还未嫁人时的幸福时光。

“和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，你甘心吗？为什么不选择和离呢？女人并不一定要依靠男人才能活下去，更何况你们还没有孩子。现在的生活已经如此糟糕了，难道以后的日子还会更差吗？”

宋黎的这一番话，如同醍醐灌顶一般，让女子瞬间清醒过来。是啊，就算被所有人唾弃，就算真的被休弃，名声扫地，日子还会更糟糕吗？不会了！等她离开翠家，她可以自己找一份工作，既然无法生育，那就一辈子不嫁人了。

即便被人嘲笑，至少不用再遭受家暴之苦。

当女子终于想明白这一切，抬起头时，却发现宋黎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。但宋黎那提点自己的模样，却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。

女子心里清楚，如果她真的想清楚了，那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，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。

夜幕降临，翠壮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。他白天在工地上扛了一天的砖头，早已是腰酸背痛。他随手将外衣扔在地上，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，等着谢氏过来给他捏捏肩膀。然而，等了半晌，却始终不见人影，四周寂静得仿佛根本不存在这个人一般。

屋子里漆黑一片，翠壮拧着眉头，凶神恶煞地喊道：“谢氏！你是不是不要命了，还不赶紧过来伺候老子！”

然而，屋内却依然风平浪静，没有半点回应。反倒是隔壁的房门被人推开，他的养父一脸不耐烦地走了出来，骂骂咧咧地说道：“喊什么喊？叫不出人来就自己去屋里叫！要是叫不动，那就狠狠地打！一个生不出崽子的废物而已，给我狠狠地打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