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峰回路转

顾豪航风尘仆仆地赶回来，深邃的眼眸落在宋黎身上，情绪复杂难辨，像翻涌的海浪，令人捉摸不透。

宋黎略感诧异，柳眉轻挑，“你怎地这会儿就回来了？矿上不忙了？”

想到高婶子添油加醋说给她听的，关于宋黎与陈虎在村口的那些话，顾豪航心头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厌恶，仿佛吞下了一只苍蝇般恶心。他冷着脸，一言不发地收拾好东西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临走前，还不忘把三个孩子也一并带走，身影决绝。

“你身子既然已经大好了，等晚上我回来，就把和离书写了。”

这人又在抽什么风？宋黎一头雾水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，心里直犯嘀咕。看来今晚注定不会平静，一场硬仗在所难免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，只觉得前路漫漫。

顾豪航领着孩子们来到他平日里上工的金矿，这里位于凤凰山深处，因蕴藏着丰富的金矿，朝廷特地派人前来开采，同时也招募了一些附近的村民帮忙，顾豪航便是其中之一。也正因为这份差事，他才能比旁人多挣些银子，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。

“爹爹。”小沫紧紧地抿着嘴唇，神情有些落寞，“其实后娘……真的变好了，今天早上她还特地给我们做了饭呢。”

小沫并不想因为他们的缘故，让爹爹和后娘的关系更加恶劣。虽然他们心里还是有些抵触后娘，但他也明白，爹爹也需要一个女人来照顾，家里不能没有一个主事的女人。

村里人都知道顾豪航带着三个拖油瓶，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，不然也不会迫于无奈，花钱买了宋黎回来冲喜。

顾豪航沉默了片刻，思绪万千。当初他想着孩子们需要母爱，才咬牙将宋黎买回来，谁料到，宋黎不仅不尽到做母亲的责任，现在竟然还想要他们的命！这让他如何能够容忍？

“这件事，没得商量。”

想到村里那些风言风语，小沫默默地低下了头，他不愿意让别人在背后议论他们是没娘的孩子，也不想让爹爹再一个人辛辛苦苦地照顾他们，实在是太累了。

顾豪航伸出粗糙的大手，轻轻地揉了揉小沫的脑袋，眼神中充满了怜爱。

“小沫是在担心爹爹吗？”或许是因为在孩子面前，顾豪航才会卸下所有的防备，流露出难得的温柔。

小沫点了点头，弟弟妹妹还小，什么都不懂，但他已经长大了，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懵懂无知，什么都不管不顾了。爹爹对他们这么好，他也应该替爹爹分担一些，多为爹爹考虑考虑。

顾豪航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，一股名为感动的情绪在胸腔中激荡，“小沫不用替爹爹操心，只要有小沫、小允还有小玟在爹爹身边，爹爹就心满意足了。”

小沫抬起头，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，“我们一定会好好孝顺爹爹的！”

等到夜幕降临，顾豪航结束了一天劳累的工作，带着孩子们往家赶。原本一路嬉笑打闹的孩子们，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，却突然停下了脚步，一个个都变得沉默起来，低着头，神情显得有些惴惴不安。顾豪航看着他们如惊弓之鸟般的样子，心中充满了自责，他怎么会这么迟钝，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家里的异常！

其实，并不是顾豪航以前没有发现，只是他一直以为孩子们和宋黎之间不过是小打小闹，孩子们还小，不懂事，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。现在回想起来，一切都晚了。

他深吸一口气，推开了那扇略显破旧的木门。

屋里亮着昏黄的油灯，宋黎已经将晚饭做好了，正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往外走，脸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笑容，“回来了？回来了就赶紧洗手吃饭吧。”

看着宋黎这反常的举动，顾豪航眉头紧锁，一把拦住了想要上前帮忙的两个孩子，眼神狐疑地盯着宋黎，充满了戒备。

“你会这么好心？”他冷冷地问道，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。这碗里不会被她下了毒吧！

白天宋黎才扬言要杀了他们，顾豪航不敢有丝毫的松懈，不得不小心谨慎。

宋黎被他这充满怀疑的眼神看得有些恼怒，干脆自己端起一碗汤，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，又夹起一块肉，狠狠地咬了一口。

“现在放心了吗？”她没好气地说道，语气中带着一丝赌气的意味。

顾豪航这才稍稍放下心来，拉着孩子们坐到桌旁，但还是谨慎地将所有的碗筷都用清水冲洗了一遍，这才让孩子们吃饭。三个孩子都很听话，乖乖地坐在那里，等着爹爹发话。

吃饭的时候，顾豪航也很诧异，今天的饭菜格外的好吃，味道简直绝了，这竟然是出自宋黎的手艺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。

吃完饭后，顾豪航将三个孩子哄睡，然后从箱子底翻出那张早已准备好的和离书，摆在宋黎面前。

“签字吧。”他语气平静地说道，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。

宋黎却摇了摇头，断然拒绝，“我不认字。”

顾豪航眯起眼睛，怀疑地看了她一眼，但还是拿起和离书，一字一句地念给宋黎听。和离书上写明，顾豪航会将当初买宋黎时花的十两银子如数奉还，并且额外再给她六十两银子作为补偿，孩子和房子都归顾豪航，家中其他的物件，宋黎可以随意挑选带走。

可以说，顾豪航这封和离书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，当初买宋黎回来只花了十两银子，现在和离，不仅把这十两银子还给她，还额外再给她六十两，简直是良心到了极点。

“顾豪航，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？”宋黎语气软了下来，带着一丝哀求。

顾豪航面无表情地看着宋黎，眼神冰冷得像一块寒冰，没有丝毫的温度。

宋黎叹了口气，开始打起了感情牌，“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对，但我也是一时糊涂，你不能因为之前的一件事就彻底否定我，不再相信我啊。以后我会好好和你过日子，我会让你看到我的改变的。”

顾豪航想到白天高婶子跟他说的那番话，心中更加坚定了要和宋黎和离的决心，语气强硬地拒绝道，“我不需要看到你的改变。”

“……”宋黎见苦情戏没有效果，只能改变策略，开始抹眼泪，哭得梨花带雨，好不可怜。

顾豪航看着她这幅样子，神色僵硬，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，“你这是在做什么！”

“你也知道宋家是怎么对我的，我若是回到宋家，还不如死了算了，呜呜呜……况且，当初不是说好了，等我身上的伤好了再和离吗？你看我这伤，它像是要好的样子吗？”宋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，眼泪鼻涕糊了一脸，再加上脸上那一大块狰狞的结痂，非但让人觉得不可怜，反而还有些恶心。

顾豪航实在受不了她这幅样子，眉头皱得更紧了，语气不耐烦地说道，“我去和孩子们一起睡。”

走到门口时，顾豪航突然停下了脚步，转过头，目光复杂地看了宋黎一眼，欲言又止，“我……”

“我并非是原谅你了，只是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，只是在这之前，你必须答应我，以后再也不要和陈虎有任何的往来。”

宋黎立刻明白了过来，原来顾豪航是因为这件事才突然要和她和离。

“好，我答应你。”她毫不犹豫地答应道，心里却暗自冷笑，顾豪航真是太天真了，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她吗？等她以后站稳了脚跟，陈虎这颗棋子，她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。

“以后家里的饭不用你管了，我只给你提供一个住的地方，其他的你什么都不要动。”顾豪航继续说道，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宋黎心中不悦，但还是强忍着不满，开始讨价还价，最后勉强争取到了进厨房做饭的权利。

顾豪航抱着一床泛白的旧被褥，走进了孩子们的房间。

看到顾豪航进来，小沫三人都非常开心，原本安静的房间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。

“爹爹，你怎么来啦！”小玟兴奋地问道，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。

顾豪航将被褥放在地上，温柔地说道，“今天爹爹陪你们一起睡。”

自从成亲后，因为宋黎不愿和顾豪航同房，两人就一直分房睡，已经快两个月没有睡在一起了。今天顾豪航是因为心里有事，想和孩子们好好说说话，所以才特地来到孩子们的房间。

大家都躺下后，小沫几个人因为顾豪航在身边，兴奋地在炕上滚来滚去，闹腾了许久也没睡着。

顾豪航看着他们天真烂漫的样子，心里既欣慰又难过。他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开口问道：“小沫，小允，小玟，你们觉得宋黎这个人怎么样？”

三个孩子听了，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，不明白爹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。他们互相看了看，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一家人醒来的时候，宋黎已经做好了早饭，并且端上了桌。小玟闻到饭菜的香味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，“好香啊！”

小沫也有些心动，但他还是强忍着，蹲下身子，小声地劝妹妹道，“小玟，我们不能吃她给的东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