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7章 午夜惊魂

十来个壮汉挥汗如雨，忙碌了一整天，总算将青灵家的地窖挖好了。领头的何寒素，脸上乐开了花，大手一挥，招呼众人移步他家。一进门，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：只见一张张方桌拼凑在一起，摆满了丰盛的菜肴，烤鸡、炖肉，香气四溢，令人食指大动。更诱人的是，桌上还整齐地摆放着几瓶兰陵大曲，酒香扑鼻，瞬间点燃了众人的热情。何寒素心里乐开了花，暗自夸赞闺女青灵办事周到。

这一天，大伙儿又是挖地窖，又是忙活暖棚，早已累得饥肠辘辘，再加上平时生活拮据，很少能沾到荤腥，如今见了这般丰盛的酒肉，顿时像饿狼扑食一般，一拥而上。多亏青灵和未来的弟媳美琳眼疾手快，不停地往桌上添菜，这才勉强跟上众人扫荡的速度，不至于让桌面空空如也。酒也一瓶接着一瓶地见底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香。

酒过三巡，菜过五味，众人的舌头都开始打结，划拳的声音也越来越大，震耳欲聋。青灵见状，悄悄地将陪酒的堂哥拉到屋外，忧心忡忡地叮嘱道：“堂哥，你可得看着点儿，别让大伙儿喝太多了，万一喝出事儿来，可就麻烦了。”

堂哥满不在乎地摆摆手，咧嘴笑道：“没事儿，这点儿酒对他们来说，根本不算啥，醉不了。”

青灵还是有些不放心，又问道：“何大亮喝多了吗？”

堂哥拍着胸脯保证道：“他？他能喝得很！一斤半斤不在话下！”

青灵眼珠一转，计上心来，轻声说道：“那你把他喊出来吧，我有话跟他说。”

为了让堂哥信服，她又补充了一句：“是替美琳跟他说的。”

堂哥听罢，也没多想，便转身进屋去喊何大亮了。

何大亮一出门，青灵便立刻迎了上去，压低声音喊道：“大亮哥，借一步说话。”

何大亮喝了不少酒，原本黧黑的面庞泛着不正常的红色，他脚步有些踉跄，但还是跟着青灵走到了院子的一个角落。

青灵深吸一口气，率先开口问道：“我听美琳说，你们过完年开春就要结婚了？”

何大亮不以为然地“嗯”了一声，语气冷淡，听不出丝毫喜悦。

青灵秀眉微蹙，继续问道：“你喜欢美琳吗？”

何大亮闻言，诧异地看了青灵一眼，随即冷冷地说道：“我们庄稼人娶媳妇儿，不就是为了搭伙过日子吗？哪儿来那么多喜欢不喜欢的。”

青灵听罢，心中怒火中烧，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：“庄稼人也是人，不是牲口！两个人总不能没有任何感情，就凑合在一起过一辈子吧？”

何大亮眉头一皱，有些不耐烦地看向青灵，沉声问道：“你到底想说啥？”

青灵毫不示弱地迎着他的目光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我想说，如果你不喜欢美琳，那你最好别娶她！”

何大亮转了转眼珠，语气冰冷地反问道：“这是你的意思吧？”

青灵义正言辞地说道：“是我的意思，也是美琳的意思！美琳是个人，不是小鸡小猫，你对她很不公平！今天中午你的所作所为，你知道对她的伤害有多大吗？”

何大亮冷笑一声，不屑地把脖子往别处一扭，那副无所谓的模样，仿佛在说：这算什么事儿？值得大惊小怪吗？

青灵被他这副麻木不仁的神情彻底激怒了，她提高了嗓门，厉声说道：“何大亮，咱都是一个村的，谁不了解谁？你知道美琳她有多苦吗？我不希望你继续伤害她！”

何大亮语气依旧冰冷，说道：“你放心吧，她过门后，我一不会打她，二不会骂她。”

说完，便转身往屋里走去。

青灵在他身后，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：“你对她的冷漠和冷酷，比打她骂她还厉害！我求你放过她！”

何大亮的脚步顿了一下，但并没有回头。

青灵快步走上前，语气缓和了一些，说道：“大亮哥，我的意思是，你别害了自己，也别害了美琳。你找个喜欢的人娶，美琳也找个喜欢的人嫁，不好吗？”

何大亮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，似乎有些触动。青灵见状，凑到他跟前，压低声音说道：“肝炎是能治好的。”

何大亮猛地一怔，原本麻木的眼神瞬间变得紧张起来，死死地盯着青灵，仿佛被击中了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软肋。

上一世，青灵后来才知道，何大亮其实心有所属，他喜欢的是邻村王头家的一个女孩，名叫赵灵花，跟青灵还是同学。只不过，在这个年代，自由恋爱并不被人们所接受，他们只能偷偷摸摸地交往，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事。

他之所以听从父亲的安排，答应娶美琳，是因为那个女孩患有乙肝。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年代，肝炎几乎等同于绝症。那个女孩为了不拖累何大亮，便主动提出与他断绝关系。后来，何大亮娶了美琳，生了儿子。而赵灵花却在一次给棉花喷洒农药的时候，意外中毒身亡。事后人们才知道，她其实是自己不想活了，故意喝下了农药。

“你、你胡说八道什么？”何大亮的声音有些颤抖，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，他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。

这是他头一次在青灵面前露出如此慌张的表情。

青灵神情真诚，语气平静地说道：“你不用瞒我了，我跟赵灵花是同学，我家的地跟她家的地挨着，我经常能见到她。前几天赶集的时候，我还看见她了，她脸色蜡黄蜡黄的，看起来很不好。”

何大亮知道自己瞒不住青灵了，便垂下头，语气沉痛地说道：“我不能娶个身患绝症的媳妇回家，我家还有四个弟弟需要照顾。”

青灵再次强调道：“大亮哥，肝炎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。我听说虽然不能彻底根治，但如果防护得当，照样可以长寿，也不妨碍结婚生子。我们不是医生，具体情况你还是去县医院咨询一下吧。”

何大亮的眼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，他抬起头，语气急切地看着青灵，轻声问道：“你说的是真的？”

青灵肯定地点点头，说道：“你去县医院咨询一下就知道了。”

何大亮沉默了片刻，似乎在权衡利弊，最终，他抬起头，语气低落地说了句：“麻烦你跟大伙儿说一声吧，我回家了。”

说完，便迈开大步，离开了何寒素家。

青灵长长地吐出一口气，心里默默地说道：美琳，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，祝你好运。

青灵正准备转身回屋，忽然，胡同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，这尖叫声在寒冷的冬夜里显得格外刺耳，像鬼叫一般瘆人揪心。

她本能地冲出了院门，仔细辨认，听出哭喊声是从同一胡同里的秋山家传来的。她知道，是秋山媳妇又在打她的二女儿紫鹃了。这时，住在对门，又馋又爱看热闹的赵香花也听到了动静，从院子里走了出来。

她咂着嘴，幸灾乐祸地说道：“是秋山婶子又在打二闺女了，唉，打她也不亏，谁叫她把那么一个白白胖胖的弟弟给压死了呢。啧啧，多好的一个孩子呀，要不是她把他压死，这会儿都跑得颠颠的了。”

说着，便兴致勃勃地往秋山家凑过去，准备看热闹。

这大晚上的，凄厉的惨叫声惊动了胡同里的所有人，大家纷纷走出家门，探头探脑地议论着。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叹息一声，摇了摇头说道：“这秋山媳妇也是，孩子也不是故意把你儿子压死的呀！你天天这么打闺女算什么？再把闺女打出毛病来可咋整？这闺女可是马上就要成亲了呀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