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章 窝囊

午后的阳光透过院中老槐树的枝叶，斑驳地洒在农家小院里。辛勤劳作了一上午的汉子们，早就饥肠辘辘，空气中弥漫着的肉香，更是让他们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。谁也没心思再讲究什么礼数，纷纷抓起粗瓷大碗，端起热气腾腾的饭菜，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。一时间，小院里只剩下“呼噜呼噜”的吃饭声，此起彼伏，汇成了一曲独特的农家交响乐。

大伙儿平日里难得沾荤腥，今天这顿白菜炖肉，那可是实打实的硬菜，满满一大锅，堆得冒尖儿。掌勺的婶子也敞亮，说了管够，谁吃饱了就自己去盛第二碗。

堂屋里，男人们围着八仙桌，吃得热火朝天；厨房里，则是另一番景象。青灵与秋菊嫂子、美琳，还有几个妹妹，围坐在简陋的小桌旁，也吃得津津有味。

酒足饭饱之后，汉子们的话匣子也打开了，几个半大小伙子，便开始拿屋里一对还没成亲的男女开涮。一个嗓门大的故意嚷嚷道：“美琳，大亮吃完了，不好意思去盛，你给人家盛一碗呗！”

话音刚落，便引来一阵哄堂大笑。

青灵斜眼瞧着美琳的反应。

只见美琳面色微红，略带羞涩，竟真的起身，朝着堂屋走去。青灵放下碗，走到厨房门口，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堂屋里的那张桌子上。

何大亮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，面前的粗碗空空如也。美琳低着头，红着脸走到他跟前，伸出纤细的手，端起了他的空碗。在一片带着暧昧的笑声中，她走出了堂屋，来到厨房，小心翼翼地给何大亮盛了满满一大碗，还特意多挑了几块肥瘦相间的肉片，盖在了上面。

当她端着这碗“爱心菜”回到堂屋时，小伙子们又开始起哄了。“哎呦呦，这碗可真够大的，肉也比咱们的多啊，啧啧，这待遇，就是不一样！”

“美琳，你给大亮盛了这么一碗肉，不得叫他说声‘谢谢’啊？”

你一言我一语，句句不离美琳和何大亮。美琳听着，脸上始终挂着甜蜜的笑容。然而，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，何大亮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，对于那碗饱含情意的饭菜，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。

就在这时，坐在何大亮旁边的一个小伙子，朝着美琳喊了一句：“美琳，我的碗也空了，你也给我盛一碗呗！”

“这碗给你！”何大亮语气冰冷，直接将那碗盛满肉的饭菜，推到了那个小伙子面前。

此言一出，全场皆惊。原本喧闹的小院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。

那个开玩笑的小伙子，顿时手足无措，干笑着说：“我可不敢吃你媳妇给你盛的，真吃了，你不得揍我啊！”

何大亮不屑地瞥了他一眼，说道：“我不稀罕，你随便吃。”

说完，他拿起一个粗粮馍，夹了一根腌萝卜，自顾自地吃了起来。

这番举动，无疑是对美琳的公然轻视。众人面面相觑，尴尬地笑了笑，便都闭上了嘴巴，不敢再多说一句。

可怜的美琳，眼眶里噙满了泪水，娇躯微微颤抖，仿佛被钉在了原地，动弹不得。

青灵见状，连忙走过去，拉着她回到了厨房。厨房里，正在吃饭的妹妹们和秋菊嫂子，看到美琳这副模样，也都吓得不敢说话。红灵和木莲更是三下五除二地扒完了碗里的饭菜，便起身去上学了。

秋菊嫂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也不敢贸然开口。青灵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，说道：“嫂子，没事，吃饭吧。”

她拿起筷子，塞到美琳的手里，轻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：“吃饭！”

美琳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，滴落在碗里。但她不敢违背青灵的命令，只能强忍着悲伤，一口一口地吞咽着。

吃完饭，青灵用一块粗布包了几个馍馍，又盛了一碗菜，递给秋菊嫂子，说道：“嫂子，在这儿忙了一上午了，家里还有老人孩子，你赶紧拿回去给他们吃吧，下午再来帮着做晚饭。”

秋菊也不客气，接过馍馍和菜，便匆匆忙忙地回家了。

青灵关上厨房的门，神色变得严肃起来，她看着美琳，认真地说道：“美琳，你都看到了，何大亮根本就不把你当回事。你觉得，嫁给他以后，你会幸福吗？”

美琳再也忍不住了，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，噼里啪啦地往下掉。她哽咽着说道：“他本来就看不上我……我长得丑，又是绝户头家庭……”

青灵双手扶住她瘦弱的肩膀，看着她的眼睛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美琳，你不丑，你很漂亮！咱们是绝户头不假，但这并不妨碍咱们追求幸福！知道吗？自轻自贱的女人，才会被人欺负！自强自重的女人，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！”

美琳有些茫然地看着青灵，眼神中充满了困惑。青灵继续问道：“你想过你娘过的日子吗？”

听到这句话，美琳的脸色瞬间变了，变得苍白而恐惧。她近乎癫狂地喊道：“我宁愿死，也不要再过我娘那样的日子！”

青灵循循善诱地说道：“可是你看到了，你在何大亮眼里，一文不值！你爹之所以对你娘不好，是因为她生了一群闺女。可是你还没嫁给何大亮呢，他就对你这么冷酷，你还妄想把他的心暖热吗？”

美琳的眼里，露出了惊惧和绝望。

青灵叹了口气，语重心长地说道：“我说句实话，你和何大亮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，他这样的人，你驾驭不了。”

美琳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：“我知道，可是他愿意娶我……”

青灵恨铁不成钢地说道：“你就不能硬气一点吗？他愿意娶，你还不愿意嫁呢！”

美琳满脸恐惧地说道：“那我爹会打死我的！”

青灵早就想好了主意，她安慰道：“这事交给我了！”

美琳害怕地问道：“青灵，你要做什么？”

青灵神秘一笑，说道：“我要让何大亮主动退婚！”

美琳愣愣地看着她，满脸的不可置信。

青灵没好气地问道：“怎么着？你还舍不得了？”

美琳连忙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不是，我知道我配不上他。要是他跟我退婚，我倒心里舒坦了。”

青灵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，说道：“好！跟他退了婚，我帮你找个更好的！咱姐妹俩以后都要过上好日子！”

美琳苦涩地低下了头，眼眶再次湿润。

青灵又转移话题，说道：“我跟你说的种蒜黄的事，可得抓紧时间动手了！你家院子那么大，你和妹妹一起挖个地窖，我帮着你们搭个暖棚，把大蒜种上。到时候蒜黄长成了，我帮你去县城卖！”

有了青灵做后盾，美琳顿时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，她爽快地说道：“嗯，我记着呢！今天晚上，我就和妹妹一起挖地窖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