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章 窘境

“哟，这是置办新衣裳，要办喜事啦？”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传来，紧接着是一声怪腔怪调的“嗬”。“给了彩礼钱，男方还给买新衣裳，哎呦，这事儿办的，挺周全嘛，真好真好，丢了的脸面，总算能捡回来一点儿啦！”

舅舅和妗子脸上堆着假笑，虚情假意地把王梅科母女送出门，仿佛送走瘟神一般。只有姥娘，孤零零地坐在屋里，默默垂泪，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。

青灵蹬着自行车，载着母亲飞快地朝着车站方向骑去。风在耳边呼啸，她忍不住开口问道：“娘，你说那个表姐…人靠谱吗？你能顺利找到她吗？”

王梅科的声音有些迟疑，但还是努力让语气显得坚定：“她人挺老实的，有一年我去县城找过她，还记得她当保姆那户人家的地址。”

青灵心里没底，只能先给母亲打预防针：“娘，这城里的活儿可不是那么好找的，不然谁还待在村里种地？早就都去城里碰运气了！”

王梅科的脸色更加忧虑了，声音也低了下来：“我知道…去了再说吧，娘有手有脚的，总不能饿死吧？”

青灵连忙安慰道：“那当然不能！我就是提醒你一声，免得到时候表姨那边要是没找到合适的活儿，你心里落差太大。”

王梅科心里沉甸甸的，像压了一块巨石，嘴上却还是强撑着说：“不会的…不会的。”

娘不再说话了，只是默默地坐在闺女的自行车后座上，时不时地抬眼看看青灵的后背，嘴唇动了动，似乎想说什么，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。

母女连心，青灵又怎会不明白娘的心思？她主动开口说道：“娘，你就放心吧，昨天晚上，李银帆已经把他安全送回家了。”

王梅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，语气复杂：“那就好…不然你爹又要惹麻烦了。”

青灵心里一暖，一股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：都到了这个时候，娘竟然还在为爹着想。

到了车站，青灵领着母亲匆匆忙忙地上了车。她偷偷地寻找李银帆的身影，发现他正坐在车厢的尾部，朝着她微微招手。青灵朝他笑了笑，然后和母亲并排坐在了前排的座位上。

到了县里，青灵偷偷观察李银帆，他示意她们先下车离开。青灵眨了眨眼，笑着拉着娘的手下了车。

青灵不得不佩服母亲的记忆力，王梅科竟然十分顺利地带着她找到了表姨当保姆的那户人家。那是一间看起来很普通的平房，看得出来，这家的主人家境也并不富裕。一路上，娘都在跟她说着表姨的事情，说她伺候着一位常年卧床瘫痪的老人，因为老实勤快，所以才在这家干了这么多年。

青灵抬手敲了敲门，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打开了门。她飞快地打量了王梅科母女一眼，便开口问道：“你们找谁呀？”

王梅科连忙说道：“我们是张大麦的老乡，请问张大麦是不是在这里当保姆？”

小姑娘一听，立刻朝着屋里喊道：“张阿姨，有人找你！”

说着，便把门完全打开，示意她们进去。“你们进来吧。”

青灵跟着母亲走了进去。屋里虽然收拾得干净整洁，但是面积很小，显得有些拥挤。这时，一个穿着朴素但很干净利落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。她看到王梅科母女，先是吃了一惊，随即憨厚地笑着招呼她们坐下。

青灵知道这里毕竟是别人家，表姨只是个保姆，没有随便招待客人的权利，于是便喊了一声“姨”，然后提出到外面说话。

表姨显得有些局促不安，愧疚地笑着跟着娘俩出了屋门，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才停下了脚步。她一出门就亲热地抓住了青灵的手，拉着她上下打量着，嘴里不停地说道：“哎呀，秀丽，这就是你大闺女青灵吧？果然跟你长得一模一样！呵呵，比你当年还俊俏呢！”

王梅科的眼里闪过一丝骄傲的笑意，但她还是谦虚地说道：“俊啥呀，大麦姐你真是太会夸人了。那个…我们来得匆忙，也没带什么东西，这是刚才在路上买的一些营养品，你给主人家的老太太补补身子吧。”说着，便把手里提着的两瓶麦乳精和几盒饼干递了过去。

表姨连忙摇着手拒绝道：“哎呀，秀丽，你还买这些东西干啥呀！唉…那老太太已经过世了，昨天刚下葬。”

“啊？过世了？那你现在还在这儿伺候谁呀？”王梅科惊叫出声，脸上满是诧异。

表姨苦笑着说道：“我这不是正准备收拾行李走人呢嘛。他们说我人还算老实，又想办法给我找了个给人家带孩子的活儿，说好了他家的姑娘一会儿就带我去。唉，现在的活儿不好找啊，来城里找活儿的人太多了，而且都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，咱这年纪大的，人家都不愿意要了。唉…新这一家也不知道能不能看上我，要是不行，我就只能回家种地去了。”

青灵和娘听了，面面相觑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
表姨这才想起正事，连忙问道：“秀丽，你这次来找我，是有什么事儿吗？”

青灵看了看娘，轻轻地摇了摇头。王梅科便干笑了两声，说道：“没事没事，大麦姐，我跟闺女今天来县城办点事，就顺路过来看看你。咱们姐妹也有好几年没见面了，我这难得来一趟，怎么也得跟你见见面，说说话。哦，对了姐，你要是忙的话就先忙去吧，我跟青灵就先走了。”

表姨有些紧张地拉住她娘俩的手，说道：“哎呀，这怎么行呢？你们大老远地来看我，怎么能一口水都不喝就走呢？你们等等我，我去跟主家说说看，能不能下午就去那家面试。”

“不用不用！大麦姐，找个活儿不容易，你可别推辞，咱们姐妹什么时候都能说话，你先去忙你的，忙完了再说哈。”王梅科一边说着，一边推着她往屋里走。

表姨无奈地说道：“那…那好吧。我要是在那家安顿下来了，就给你捎个信儿哈。”

“行行行。”王梅科拉着青灵的手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
一走到没人的地方，王梅科立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，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：“咱们是不是…来错地方了？”

青灵勉强笑了笑，安慰道：“看看，刚才我就提醒过你，别这么快就泄气嘛。咱们才刚来，还有机会，再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吧！”

王梅科苦笑着说道：“说得倒是好听，咱在县城里举目无亲，上哪儿去碰运气啊？”

娘说的一点儿也没错，这个年代和后世不一样，不是随便就能找到活儿的。这时候正值改革开放初期，哪有那么多的用人单位？而且农村人来城里找活，大多都是当保姆伺候人，还得有熟人介绍才行。像她们这样，没有门路，直接跑到别人家里找活儿，人家根本就不敢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