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 母去矣

“哎呀，你这妮子，胡说些什么呢！再说，看我不撕烂你的嘴！” 何寒素慌了神，脚下踉跄，差点从牛车前栽下去。

“哈哈哈……” 青灵笑得花枝乱颤，清脆的笑声在田埂上回荡。

父女俩一路赶着牛车，回到了破旧的家。何寒素顾不上喘口气，一头扎进厨房烧水。待水开后，他小心翼翼地将四个穿着破旧衣裳的闺女唤到堂屋，让她们舒舒服服地泡脚。

昏黄的灯光摇曳着，映照着一家人清贫的生活。何寒素吧嗒吧嗒地抽着劣质旱烟，呛人的烟雾在逼仄的屋里弥漫开来。他犹豫了许久，终于开了口：“闺女们，都听着，爹跟你们说说你们娘的事。”

除了早慧的青灵，三个小丫头都睁大了好奇的眼睛，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的父亲。

何寒素的声音有些嘶哑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苦涩：“你娘啊，虽然眼下不在这个家里了，可她心里还是惦记着你们的，只是……只是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，暂时顾不上你们。” 他顿了顿，似乎在组织着措辞，又像是在安慰自己，“她要去城里讨生活了，等她在城里站稳脚跟，挣了钱，她就会回来看你们，给你们买好吃的，买漂亮的衣裳穿。”

三个丫头沉默着，没有说话。昏暗的灯光被从门缝里挤进来的寒风吹得忽明忽暗，墙上那架老旧的挂钟，发出“滴答、滴答”的声响，一声一声地敲打在何寒素的心上。他抬起头，心疼地扫视着一溜排开的闺女们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
二女儿红灵紧绷着小脸，倔强地说道：“爹，俺不稀罕娘给俺们买啥吃的、穿的，俺也不想再看见她。”

三女儿木莲也撅起了小嘴，带着哭腔附和道：“就是，她不稀罕俺们，俺们也不稀罕她！她为了那个野男人，连家都不要了，俺们才不认她这个娘！”

青灵和何寒素都吃了一惊。何寒素气得抬手就在三女儿的头上拍了一下，“你这妮子，胡说八道些啥呢！咋能这么说你娘！”

虽然何寒素打得并不重，但他平时对闺女们疼爱有加，极少动她们一根手指头。如今又是打又是呵斥，让原本就委屈的老三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。

她这一哭，连带着最小的女儿也撇着嘴，跟着呜呜咽咽地哭起来。青灵手忙脚乱地哄着妹妹们，何寒素的心更是乱成了一团麻。他心疼地看着哭成泪人的女儿们，但又觉得闺女们不教训是不行啊，她们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呢。

一直以来都不受娘待见，性格也有些内向的红灵，鼓起勇气对着爹说道：“爹，三妹说得没错，娘为了那个男人，早就把俺们给忘了，俺们也不该再认她这个娘。”

“你！” 何寒素气得浑身发抖，再次扬起了手。

然而，他的手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，而是无力地垂了下来。孩子们说得没错，她们有什么错呢？

两个妹妹已经懂事了，对娘心怀怨恨也是人之常情，青灵心里明白，这需要娘亲自己慢慢地去感化她们。后世有句老话说得好：出来混，迟早是要还的。娘以前心里只有那个所谓的“竹马”，对自己的孩子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，甚至因为讨厌爹，连带着也不喜欢她们，这些，她们都记在心里了。

青灵好不容易才把妹妹们哄住，又拿来破旧的毛巾给她们擦脚，催促着爹也赶紧洗洗睡了。何寒素重重地叹息一声，将烟头狠狠地摁在地上，仿佛要将所有的烦恼都一并碾碎。

青灵知道，娘也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家，所以明天她要陪着娘一起去县城里找活干。想到妹妹们对娘亲的态度，她忍不住在心里替娘叹息一声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她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了床，先去看了看简易暖棚里的蒜黄。发现蒜黄长势喜人，再过几天就可以收割售卖了。想到销路的问题，她忽然眼前一亮，今天不是要陪娘去县城吗，正好可以顺便打探一下销售的路子。

爹又开始忙着喂牲口，准备早饭。她匆匆忙忙地洗漱完毕，回到屋里简单地收拾打扮了一番，毕竟是要去县城，总不能穿得太寒碜了。

家里虽然穷，但她因为是娘亲的掌上明珠，所以她的衣裳比起同龄的女孩来说，算是比较多的了。她还有一件大红色的雁绒袄，一条时髦的黑色喇叭裤，以及一双黑色的皮质高跟靴。

她天生丽质，皮肤细腻白皙，根本无需涂脂抹粉，脸颊自带红润，也不用抹胭脂。她只需将头发洗干净，扎一个时下流行的高马尾，就显得非常洋气。

当她穿着鲜艳的大红雁绒袄，脚蹬高跟皮靴，一头乌黑亮丽的马尾在腰间一摆一摆地出现在村口的时候，一直躲在村口一棵老杨树后面的李银帆，眼睛都看直了。

“谁在那里？”

青灵一声娇喝，将他从失神中唤醒，他有些慌乱地从树后闪了出来。

“青灵，是你！”

青灵惊喜地问道：“你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
李银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，说道：“我在这里等你。”

“等我？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从这里经过？”青灵好奇地问道。

李银帆嘿嘿一笑，露出洁白的牙齿，解释道：“昨天晚上，你跟你爹在路上说话，我听见了。”

“哦，你一直在跟踪我们呀。” 青灵笑着打趣他。

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幕，她的脸颊微微泛红。

他咧开嘴，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，笑着说道：“我昨天晚上把那个家伙送回家之后，就去找你们了，然后一路悄悄地跟在你们后面，看到你们安全到家，我才放心地走了。”

青灵心里甜滋滋的，脸上也露出了甜美的笑容，她问道：“你在这里等我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
李银帆认真地说道：“你今天要陪你娘去县城吗？”

青灵点了点头，回答道：“是啊。”

李银帆有些担忧地说道：“县城里的工作可不是那么好找的，我怕你们去了之后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，又没有落脚的地方。所以，我想跟你们一块儿去，万一事情不顺利的话，我可以去找找郭名山，他父亲是个当官的，路子总归要比普通老百姓多一些。”

青灵疑惑地问道：“郭名山是谁？”

李银帆笑着解释道：“不就是那个顶着一头爆炸头的家伙嘛，被我缠得没办法，我已经勉强收他和他那个不靠谱的师父做徒弟了，呵呵，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。”

青灵听了，连声说“好好好。”

李银帆又问道：“我刚才说的那些事，你觉得怎么样？如果我跟着你们不太方便的话，咱们可以不一起走，下了车之后，我在县医院附近等你们，你不管事情顺利与否，都去那里跟我汇合，这样行吗？”

青灵在心里暗暗赞叹：他考虑事情就是这么周到稳妥。

她笑着点了点头，轻声说道：“嗯，就这么办吧。那你先去乡里的车站等我吧，我去接我娘。”

青灵到了姥娘家，娘亲已经收拾妥当，准备出发了。她天生丽质，底子好，虽然面容憔悴，但经过一番简单的梳洗打扮，仍旧是一位颇有姿色的中年妇女。

青灵的舅舅和妗子还以为青灵是来报喜的，都热情地凑到她身边，满眼期待地看着她。青灵只是笑了笑，轻声说道：“我爹给了钱，让带我娘去县城买几件新衣裳，以后娘的事情就不用你们操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