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章 孽缘债

王梅科的名字，如今在王祥寨里，就如同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。提起她，人们无不啐上一口，仿佛多说一个字，都会脏了自己的嘴。

“青灵，我的好闺女……”王梅科嘶哑的声音里，带着无尽的哀求，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，不停地滚落下来。她挣扎着想要起身，却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，只能勉强靠坐在床头，“你别笑话娘……娘就是想再见他一面……想亲口听他说一句真心话……可……除了你，谁还会帮我这个忙啊……”

青灵的心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。她知道，娘亲这是铁了心了。她轻轻地打开门，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，确认四下无人，这才压低声音，凑到娘亲耳边：“娘，我帮你。”

王梅科闻言，浑身一震，猛地抓住女儿的手，呜咽着说不出话来。那双饱经风霜的手，此刻冰凉而颤抖，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
青灵连忙倒了一碗温水，递到娘亲手中：“娘，你先喝口水，我去给你做几个荷包蛋。”

王梅科如获至宝般地接过碗，双手捧着，小心翼翼地喝着。那碗水，仿佛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。

青灵走出房门，却发现大舅一家都站在院子里，正用探寻的目光盯着她。那目光中，带着好奇、疑惑，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。

青灵心中叹了口气，脸上却挂着淡淡的微笑：“我娘起来了，我给她做点吃的。”

“哎呦，你娘终于肯起来了？”姥娘激动地问道，声音都有些颤抖。

舅舅和妗子也交换了一个眼神，似乎都松了一口气。他们连忙凑上前来，关切地问道：“你娘她……她有啥打算啊？她想跟你回家去吗？”

青灵坦然地回答：“想。”

“哎呀，那可太好了！说不定你爹就被她给感化了呢！”他们兴高采烈地说着，仿佛看到了家庭和睦的希望。

青灵耸了耸肩，语气平静地说：“我娘只是想去看看小妹，小妹刚从医院回来。”

她又转向两个舅舅，意有所指地说：“小妹住院看病的钱，还是借的呢。”

两个舅舅闻言，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尴尬，不自觉地低下了头。

姥娘却紧张起来，连忙追问小外孙女的情况。青灵耐心地向她解释，说小妹的病已经好了，过几天就带她来看她老人家。姥娘这才稍稍放下心来，却依旧忍不住抹着眼泪。

青灵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走进屋，王梅科已经勉强坐起身来，正默默地望着窗外。

“娘，吃吧。”青灵轻声说道，将碗递到她手中。

王梅科接过碗，慢慢地吃着。荷包蛋的味道，似乎并没有让她感到一丝的快乐，她的脸上，依旧写满了愁苦和不安。

当青灵提出要带她回家时，王梅科却坚决地摇了摇头：“不行……白天……白天我怎么能见人呢……”

青灵心中暗叹：早知今日，何必当初呢？

她走到王梅科身边，语重心长地说：“娘，人要敢作敢当，不管什么后果，你都得坚强地接受，勇敢地面对。难道你以后就像老鼠一样，躲躲藏藏，永远不敢见人了吗？”

王梅科闻言，低下了头，沉默不语。她知道女儿说得对，可是，让她鼓起勇气面对一切，谈何容易？

青灵没有再逼迫她，只是默默地收拾着东西，准备回家。

王梅科吃完荷包蛋，默默地跟着青灵走出了姥娘家门。她做不到女儿所说的“昂首挺胸，藐视众生”，她依旧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，用厚重的大袄裹住自己瘦弱的身躯，用宽大的围脖将头脸遮得严严实实，恨不得将自己完全藏在女儿身后。

正所谓好事不出门，坏事传千里。王梅科“私奔未遂”的劲爆消息，早已像一阵风般，席卷了整个马头乡。王祥寨的人，自然也对此事了如指掌。

几乎全村的人，都在异口同声地骂王梅科是“贱人”，都说何寒素跟她离婚是理所当然。

在这个风口浪尖上，青灵骑着自行车，带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进了村，顿时，整个村子都沸腾了。

“快看快看！那是谁啊？”

“裹得这么严实，肯定不是啥好人！”

“咦？青灵那丫头怎么把她给带回来了？”

人们纷纷议论着，好奇地猜测着那个神秘人的身份。

群众的眼睛，终究是雪亮的。很快，就有人认出了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，正是王梅科。

“是王梅科！那个不要脸的王梅科回来了！”

“她还有脸回来？真是不要脸！”

“呸！这种女人，就该浸猪笼！”

谩骂声、指责声，如同潮水般涌来，淹没了王梅科。她更加害怕了，紧紧地抓住青灵的衣角，恨不得将自己完全缩成一团。

青灵感受着身后娘亲的颤抖，心中充满了愤怒和心疼。她猛地停下自行车，抬起头，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围观的村民。

那目光，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子，狠狠地刺向那些议论纷纷的人群。人们被青灵的目光所震慑，纷纷闭上了嘴巴，不敢再多说一句。

青灵的脸上，带着一丝肃杀之气。她冷冷地扫视着周围的村人，然后，猛地一蹬脚蹬子，骑着自行车，飞快地向家的方向驶去。

那些原本想要上前看热闹的村民，都被青灵的气势所震慑，不敢再靠近，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们拐进了胡同，进了家门。

何寒素看到王梅科再次踏进这个家门，顿时慌乱得不知所措。他结结巴巴地说着话，想要让她进屋，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“你……你回来了……”他讷讷地说道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。

小莲莲看到娘亲回来了，脸上竟然没有一丝的表情。当王梅科羞愧地向她伸出手时，她呆呆地看了她片刻，然后，突然扭过身，抱住了大姐。

王梅科的眼泪，再也忍不住了，如同决堤的洪水般，倾泻而下。

何寒素手忙脚乱地搬过一只板凳，让她坐下，嘴里不停地嘟囔着：“额……孩子是几天不见你，生分了……呵呵……”

王梅科听到这话，更是心如刀绞。孩子这么快就跟她生分了……这都是她的错啊……

她不敢抬头，只是低着头，轻声问道：“两个大的还没放学呀？”

青灵看了看堂屋里那座老旧的挂钟，淡淡地说：“快了，一会儿就放学了。”

王梅科就此低头不语。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，就是一个罪人，一个多余的人。

青灵看到慌乱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爹，连忙把他拉到了门外，跟他说了娘的心思。

何寒素的眼底，闪过一丝寒意，却又很快被凄然的笑容所取代：“也好……让她死心了也好……”

青灵连忙向爹解释：“娘现在的处境，在姥娘家根本没有机会能见到那个人，我就把她带到咱家来了……爹，你别生气……”

何寒素摇了摇头，苦笑着说：“我要是生气，早就生气了，还能等到这时候生气吗……”

青灵的心，猛地一疼。是啊，这些年，娘只说自己受委屈了，可是，她又何曾知道，她把爹的心伤得有多深吗？

何寒素看着懂事的女儿，叹了口气，问道：“只是……你有办法将那个人喊出来，跟你娘见面吗？”

青灵摇了摇头：“喊当然不行……那个人现在被他媳妇看得跟犯人一样，根本不可能让他出门……”

何寒素焦虑地问：“那你还答应你娘？”

青灵神秘一笑：“这事，得李银帆出手。”

何寒素听到女儿的话，顿时哭笑不得。但是，仔细想想，除了这招，似乎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。

罢了……随便闺女折腾吧……但愿前妻见了他最后一面，能够彻底释怀，也好开始新的生活……

至于他呢……这后半辈子，再也不找女人了……就全心全意地抚养四个闺女，把她们都养大成人，他就安心了……

而青灵，一边为能再次见到李银帆而感到窃喜，一边也开始盘算着，该如何让李银帆心甘情愿地帮她这个忙。

她决定，光明正大地去找李银帆。

李银帆当时听了青灵的话，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后，终于下定决心，要开办一个武术班，广收学徒。但是，武术班该办在哪里呢？经费又从哪里来呢？这些问题，像一块块巨石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
他正在家里苦思冥想，青灵突然来了，他惊喜得都有些结巴了：“你……你……你咋来了？”

既然要请他帮忙，这件事就必须跟他说清楚。青灵深吸一口气，低着头，将娘亲的事情，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。

李银帆对这件事，又怎么可能没有耳闻呢？他看着眼前的青灵，安慰道：“这事我都知道了……你别往心里去……谁家的日子，都不是一帆风顺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