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孽缘散

何寒素重重地叹息，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无奈：“当初啊，我明知道你娘心里没我，可我就是一根筋，想着只要我对她掏心掏肺的好，总有一天能捂热她的心，让她踏踏实实跟我过日子。哎，到底是我一厢情愿了。这么些年，孩子都生了四个，可她的心，始终不在这儿。十八年啊，她跟着我，得有多难熬……现在好了，她终于解脱了，离开了这个家。我这当爹的，哪能再拉她回来，让她继续受罪？”

青灵默默点头，轻声应和：“爹，你说得对。”

突然，何寒素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，发出“砰”的一声闷响，他咬牙切齿地咒骂：“那个姓周的，算什么东西！他就是个孬种！白瞎了秀丽惦记他半辈子，窝囊废一个！”

青灵心里也燃烧着熊熊怒火，恨不得将那对男女挫骨扬灰，但她还是强压下怒火，冷笑一声：“娘也是瞎了眼，真是活该！”

第二天，天刚蒙蒙亮，青灵就惦记着自家那快要成熟的蒜黄，急匆匆地披上棉袄，准备钻进大棚里去看看。谁知她刚一掀开草毡子，就看到老爹已经蹲在里面了。

“爹，你这是？”青灵惊讶地问道。

何寒素乐呵呵地笑着：“我这不是一早起来没事，就想着过来瞅瞅。嘿，你这蒜苗长得可真好！我闺女就是能耐，大冬天都能种出蒜苗来，哈哈哈……”

青灵也忍不住喜上眉梢：“那是，你也不看看你闺女是谁？那可是你何寒素的闺女！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父女俩的笑声在大棚里回荡，驱散了些许寒意。

青灵忽然板起脸，一本正经地纠正道：“爹，我再跟你说一遍，这不叫蒜苗，这叫蒜黄！蒜苗是绿色的，这个是黄色的，而且吃起来跟蒜苗的味道也不一样！”

何寒素嘿嘿一笑：“好好好，听俺闺女的，叫蒜黄，不叫蒜苗。嗐，不都是蒜长出来的芽吗？味道还能差到哪儿去？”

青灵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些嫩黄色的蒜黄，得意地说：“等着吧，等能吃了，先让你尝尝，到时候你就知道跟蒜苗不一样味了！”

“嗯嗯，我等着吃俺闺女种的新鲜菜呢！”何寒素一脸幸福地说道。

青灵得意地扬起嘴角：“放心吧，保管让咱一家子吃个够！”

何寒素想了想，又问道：“对了，青灵，你这蒜黄长成了，准备卖多少钱一斤啊？有人买吗？”

青灵想了想：“那当然得比白菜萝卜贵了，这可是稀罕玩意儿。不过，咱这集市上肯定卖不上价，农村人有萝卜白菜吃就够了，谁舍得花钱买菜吃啊。起码得去县城卖！”

何寒素很是赞同，可随之而来的又是深深的忧虑：“这县城离咱这儿可是四五十里地啊！路上来回就得不少时间，再说咱对县城也不熟，去哪儿卖啊？听说县城卖菜的地方都要收费呢！”

这个问题青灵还真没仔细考虑过。县城那么远，要卖蒜黄就得赶早，可眼下乡里去县城的班车一天才两趟，早上八点一趟，下午两点一趟。等坐八点的车赶到县城，都快中午了，肯定耽误卖菜。

要是套家里的牛车吧，那速度实在是太慢了。大爷家倒是有一头驴，可是驴不耐跑，走不了多远就得歇着……忽然，青灵眼睛一亮：李银帆家不是有一头骡子吗？

骡子最是耐跑了，而且李银帆的爹，农闲的时候专门从县里倒腾麦麸，平时李银帆也跟着他爹一起倒卖麦麸，想必对县城肯定很熟悉。

青灵压住心里的兴奋，故意愁眉苦脸地说：“是啊爹，这个我还真没细细思量过。唉，要是咱在县城里有熟人就好了，可是咱人生地不熟的啊！”

何寒素想起上次在县医院遇到那个爆炸头小青年的事，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：“县里可不比咱农村，城里人精明着呢，咱乡下人想挣城里人的钱，我看难啊。要不就在咱附近的集市上卖了吧，便宜点就便宜点，反正咱也没费多少本钱不是？”

青灵立刻坚决地反对：“那可不行！我这蒜黄可是头一份，我必须要卖个好价钱！爹你别管了，我想想办法，反正蒜黄出棚还得几天呢。”

何寒素皱着眉头点了点头。

青灵轻声说道：“爹，咱先做饭去吧，一会儿我还要去姥娘家一趟呢。”

一听到要去姥娘家，何寒素顿时没了心思，手脚麻利地帮闺女把暖棚盖好，就急匆匆地去做饭。

青灵想起娘，心里还是有些忐忑：不知道娘现在怎么样了？

吃过早饭，何寒素早早地就领着小女儿出去玩了，青灵知道他的心思：他是怕睹物思人，触景生情啊！

她拿着爹给娘准备好的东西，借了堂哥的自行车，便往姥娘家赶去。

刚一进姥娘所在的村子，青灵就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四面八方的不善目光。

现在的农村，跟后世可不一样，很少有人做副业，大部分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，所以即使是冬天也很难看到年轻人的身影。

而八十年代的农村，一到寒冷的冬天，大街上、胡同口、家门口，到处都是人，男女老少挤挤挨挨，满满当当。

不用说，她娘王梅科和那个小白脸周建邦昨天私奔，又被双双抓回的丑闻，肯定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。毫无疑问，全村人都在津津乐道地“交流”着这件事。所以，当他们看到王梅科的女儿一大早就进了村子，立刻觉得又来了一个大料，都不约而同地盯着她看。

青灵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淡定一些，尽量跟认识的人打着招呼，然后一路骑着自行车，平稳地来到了姥娘家的门口。她没有立刻进去，而是悄悄地推着车子进了姥娘家的院门。

院子里静悄悄的，乍一看好像没有人。这是家里发生了不幸之后才会出现的压抑和沉寂。

青灵不由得哆嗦了一下。正好大舅黑着脸从屋里走了出来，看到青灵先是吃了一惊，随即脸上又挤出一丝笑容，他张口就问道：“你爹来了吗？”

青灵冷笑一声：“我爹来干嘛？他们都已经离婚了。我是自己来看娘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