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 雪中情

青灵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中的焦灼，脸上堆起礼貌的笑容，依次向大姑婆家的每一个人问好。大姑婆一家子倒是热情，连声招呼她进屋烤火，抓一把香喷喷的炒豆子暖暖身子。

青灵此刻心急如焚，小妹的病情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，让她哪里有心思进屋享受这份温暖？她婉拒了大姑婆的好意，只说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大姑说说。大姑心疼侄女，便领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。

大姑心里清楚，这个侄女向来懂事，若非万不得已，绝不会轻易上门。她拉着青灵的手，神色紧张地问道：“青灵，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？是不是你爹他……”

青灵强忍着眼泪，摇了摇头，哽咽道：“大姑，不是我爹……是我小妹，她病了，正在医院里打点滴，可是……可是钱不够，我想着大姑能不能帮着凑一点。”

话一出口，她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。她明知道大姑在这个家里的处境，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耕牛，日夜操劳，根本做不了半分主，又哪里能拿出钱来？

果不其然，大姑一听小侄女病了，顿时满脸焦急，可当听到“缺钱”两个字时，脸色瞬间涨得通红。她结结巴巴地说：“那个……青灵，妮儿，你别急，大姑……大姑在这个家，一年到头忙里忙外，手里一分钱也没见过。你等等，我这就下地窖去找你姑父，看他能不能想想办法。”

青灵的心沉到了谷底，她不安地坐在屋里，焦躁地等待着大姑下地窖，向姑父艰难地求助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。终于，大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，她带着哭腔，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：“青灵……”

听到这一声呼唤，青灵的心彻底凉了。她知道，大姑没有要到钱。

大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，一颗颗地往下掉。她满脸羞愧，语无伦次地说：“青灵，你大姑真是没用，你姑父……你姑父也不当家，家里的钱都由你爷爷奶奶管着……我……”

青灵强忍着心头的酸楚，努力挤出一个笑容，安慰道：“大姑，没事，我明白大姑的难处。那个……我突然想起来，家里还有一些钱藏在别的地方，我这就赶回家去拿……”

说着，她便起身往外走。

正当她要走出房门时，迎面撞上了姑父大壮。姑父朝她招了招手，示意她进屋。青灵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跟着姑父走了进去。

姑父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，然后走到床边，从床底下摸出一个用塑料布包裹着的东西。他一层层地揭开塑料布，几张皱巴巴的一块、五块的纸币露了出来，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。

姑父将那十几块钱一股脑儿地塞到青灵的手里，压低声音，紧张地说：“赶快拿着走，这是我偷偷攒了两年的私房钱，可千万别让我娘发现了……”

天啊！这是姑父辛辛苦苦攒了两年的私房钱啊！他自己都舍不得花，如今却要全部给她！青灵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，夺眶而出。她哽咽着说：“谢谢姑父……”

姑父是个老实巴交、忠厚善良的人，但他也是个愚孝的人。在这个家里，不仅大姑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旋转，他这个当大哥的也同样任劳任怨，默默地承受着一切。他始终认为，他们夫妻俩孝敬父母、关爱弟弟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。因此，他们夫妻俩一年到头辛勤劳作，却连一分钱也见不着。这十几块钱的私房钱，还是他上次跟父亲一起去卖编筐的时候，鼓起勇气偷偷藏起来的。

青灵小心翼翼地将那十几块钱藏好在身上，匆匆地向姑父告辞，准备赶回医院。这时，大姑悄悄地拉住她，脸上写满了苦涩，她让姑父去跟婆婆说一声，她想去医院看看小侄女。

姑父大壮觉得孩子生病是件大事，身为姑姑理应去探望，想必娘也不会反对，便大手一挥，说道：“你快跟青灵去吧，我去跟娘说。”

大姑一听，顿时喜出望外，迫不及待地拉着青灵就跑出了家门。她向来风风火火，雷厉风行，又听闻小侄女病得如此严重，更是心急如焚。她一路拽着青灵，几乎是用跑的，一口气跑到了医院。

“爹，我姑来了。”青灵推开病房的门，气喘吁吁地对父亲说道。

父亲何寒素正低着头，小心翼翼地给小女儿喂水。可是，虚弱的小女儿紧闭着嘴唇，毫无反应，水顺着她的嘴角无力地流了下来，浸湿了衣襟。小妹依然昏迷不醒。

“大红……”看到亲妹妹来了，何寒素嗫嚅着叫了一声，声音嘶哑而疲惫。

“爹，妹妹还是没醒吗？医生怎么说？”青灵心痛地问道。

何寒素摇了摇头，无力地说：“医生说等吊瓶打完再看看情况，让咱们别着急。”

“别着急？妹妹都打完两瓶吊瓶了，还昏迷不醒，我怎么能不急……”青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，眼泪夺眶而出。

何小颖虽然心里也同样焦急，但还是强忍着担忧，安慰着哥哥和侄女，劝慰道：“病来如山倒，病去如抽丝，不能急，不能急。”

就在这时，医生再次来催缴医药费了。青灵连忙擦干眼泪，跟着医生走了出去。

大姑并不敢在医院久留，她轻轻地摸了摸小侄女的额头，又关切地跟哥哥说了几句话，便匆匆地告辞离开了。她万万没有想到，她这唯一一次未经婆婆允许，擅自出门的举动，竟然为自己埋下了祸根。

下午，大爷一家听说了老四家孩子住院的消息，一家六口浩浩荡荡地赶到了医院。四个堂哥心疼堂妹，都让青灵回家休息，他们和二叔一起留在医院照顾。

青灵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还是我留下吧，人多了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，反而添乱。”

堂哥们仔细一想，也觉得青灵说得有道理，他们一个个粗手大脚的，在这里确实帮不上什么忙。

青灵想起家里还有两个年幼的妹妹，便托付大爷一家帮忙照看一下她们。大爷大娘都是老实厚道的人，他们满口答应，保证会照顾好她的两个妹妹，让青灵和父亲安心在医院照顾老四。

这时，大堂哥青军忽然想起了什么，悄悄地问青灵和二叔吃过饭没有。青灵这才猛然想起，现在已经是下午了，别说午饭，早饭她和父亲都没有好好吃过。她如实地告诉了堂哥。

大堂哥一听，二话不说，立刻跑了出去。不一会儿，他用报纸包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跑了回来，让青灵和二叔赶紧吃。

大娘忙接过何寒素怀里的小女儿，催促他先吃点东西。

虽然没有什么胃口，但是肚子饿得咕咕直叫，父女俩也顾不上许多，狼吞虎咽地吃起了包子。

青军又用刚才的搪瓷缸子给爷俩借了一杯开水，正当他们要喝的时候，忽然，一直昏迷不醒的小女儿发出了一声微弱的“啊”的声音，然后用沙哑的嗓子说出了两个字：“包子……”

“呀！我的乖乖醒了！”何寒素惊喜地叫了起来，激动地扑向自己的女儿。

整个病房里的人都乐坏了。青灵更是喜极而泣，她嘴里不停地喊着“包子来了，小宝宝”，拿着一个热腾腾的包子，小心翼翼地送到了妹妹的嘴边。

“哎，先让她喝点水。”青军端着水，递了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