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 死不嫁他

说罢，青灵猛地起身，一阵风似的冲出屋门。谁知，命运似乎喜欢捉弄人，她跑得太急，冷不防地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。

“青灵！”

“咦，美琳！”

两人如同久别重逢的亲人，惊喜地紧紧拥抱在一起。

“美琳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？”青灵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。

美琳略带羞涩地回答：“我刚到家。”

紧接着，她压低声音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：“青灵，你没事吧？我听说你被人绑架了……”

青灵轻轻拉起美琳的手，眼神坚定：“走，咱们去老地方聊。”

她们俩都没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，美琳家更是人多嘴杂。因此，两个少女互诉心事的老地方，便成了村北那片废弃老农场后的一棵老槐树下。

农场里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排破旧的小屋，每到寒冬腊月，这里就成了附近几个村子村民们消遣的场所，男人们聚集在此，赌兴大发。青灵的父亲跟李银帆的父亲，便是这群赌徒中的常客。

小屋里是男人们的世界，青灵和美琳总是默契地绕过农场，来到那棵老槐树下，分享彼此的秘密。

“青灵，你快跟我说说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我一回来就听说了，真是吓坏了……”美琳依偎着老槐树，焦急地晃动着青灵的手臂。

青灵甜甜一笑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美琳，尤其是在讲述李银帆时，更是浓墨重彩地渲染了一番，将他描绘成一位英勇无畏、拯救佳人的盖世英雄。

美琳听得目瞪口呆，忍不住惊呼：“哇，青灵，你真是太幸运了！被绑架了非但没受苦，还遇到了一个这么帅气的小伙子来救你！哎呀，我总算明白什么叫人美命好了，哈哈哈！”

青灵娇羞地笑了笑，轻轻拍了美琳一下，嗔怪道：“你呀，就知道说实话。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笑得花枝乱颤，弯下了腰。

突然，美琳止住了笑声，白皙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，带着几分羞涩地说：“青灵，我也有件事想跟你说。”

青灵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道亮光，她心里清楚，这个时候，应该是美琳未来的公公到她家商议婚事的时候了。上一世，就在今年开春，美琳便嫁到了同村东头的何大亮家，从此开始了她充满苦难与不幸的一生。

青灵强压下内心的悸动，故作平静地问道：“什么事呀？”

美琳低下头，羞涩一笑：“大亮他爹来我家说合了，说是明年开春就让我和大亮成亲。”

所谓的“说合”，便是男方家到女方家商议、确定结婚的吉日。

“美琳，不行，绝对不能答应！”青灵瞪大了眼睛，紧紧抓住美琳的手，语气坚决地说道。

美琳彻底愣住了。青灵这是怎么了？为什么不让她出嫁呢？

青灵当然无法直接说出她前世所经历的那些痛苦和磨难，只能勉强找了个借口：“你还小呢，你才十八岁，怎么也得再过两年，等到二十岁再嫁也不迟呀。”

她又指了指自己，继续说道：“你看我，比你还小一岁呢，我还没婆家呢。”

青灵之所以迟迟没有订亲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的母亲。

青灵家和美琳家一样，都没有儿子。在那个年代，没有儿子的家庭，被人们戏称为“绝户头”。在那个重男轻女的社会里，“绝户头”的地位就相当于特殊时期的“地主成分”，谁都不愿意和这样的人家结亲。因此，“绝户头”家的女儿在择偶方面几乎没有任何选择权，只能任由别人挑选。

通常情况下，只有二婚的、身体有残疾的，甚至是坐过牢的，这些在世俗眼光中有些“污点”的男人，才愿意娶“绝户头”家的女儿。

当然，还有一条路可走，那就是招上门女婿。一般情况下，只有家里兄弟众多、娶不起媳妇的人家，才会破例让一个儿子去给别人当上门女婿。但是，能够招到称心如意的上门女婿的姑娘并不多，因为在那个年代，农民的思想普遍比较愚昧，认为当上门女婿就是低人一等，所以很多人宁愿打光棍，也不愿意去做上门女婿。

青灵虽然长得如花似玉，在附近几个村子里都小有名气，不知有多少小伙子对她垂涎三尺，但是，没有一个人敢于让家人找媒人上门提亲。

即便是有一些被她的美貌所迷惑，不顾一切想要娶她的愣头青，也会被王梅科无情地拒绝。她觉得自己的女儿比自己还要漂亮，绝对不能像自己一样随便找个人嫁了，白白糟蹋了这朵娇艳的鲜花。但是，她又无力对抗世俗的偏见，只能暗自发誓，一定要生个儿子出来，好让女儿有资格去挑选自己满意的伴侣。

所以，青灵才一直没有草率地订下婚事。

美琳听到这里，原本就窄小的脸庞更加黯淡了几分，她声音低落地说：“我跟你可没法比呀，你命好，你爹娘都宠着你，你娘还能再生个弟弟，可我……”

美琳长得黄黄瘦瘦的，小小的身躯上顶着一个略显大的脑袋。其实，她并不丑，弯弯的柳叶眉，清澈的杏眼，只是太瘦弱了。

她是家里的老大，下面还有五个妹妹，个个都瘦得像小鬼一样。她的娘被人称作白大姐，虽然只比王梅科大了两岁，但看起来却像个饱经风霜的老妪。她的爹王大胆，却是家里唯一一个胖子，也是这个家庭里说一不二的“王”。

他一有钱就喝酒吃肉，整天辱骂美琳的娘，骂她们这群“赔钱货”。他发起酒疯来，会扒光她娘几个的衣服，把她们推到门外，甚至还会把美琳的娘吊起来打，原因就是她生不出儿子。

因为王大胆的挥霍无度，经常把家里为数不多的粮食拿去卖了换酒肉，所以这个家是全村最穷的，美琳姐妹几个有时候连吃饱饭都成问题。

她们家几乎一日三餐都是玉米糊糊，再配上咸菜，有时候连咸菜都没有，只能啃盐疙瘩。虽然王大胆隔三差五地有肉吃，但是娘几个却连一点荤腥都沾不上。

这便是她们一个个都瘦骨嶙峋的原因。

眼看着美琳的娘生不出儿子了，王大胆彻底成了名副其实的“绝户头”，于是，他就开始“批发”他的一群女儿，扬言反正自己是绝户头了，也不指望招什么好女婿了，只要是个男人，他女儿都嫁，瞎子瘸子他都不嫌弃，只要能给点彩礼钱就行。

就这样，美琳被村东头的何大亮的爹给挑去了，她的二妹和三妹也在小小年纪就被附近村里的人家给订下了亲事，就等着过几年长大了成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