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蒜黄计

“唉，真是愁死了！” 何寒素愁眉苦脸地坐在炕沿上，猛吸旱烟，吧嗒吧嗒的，“当初两分钱一斤都嫌贱，想着再等等，没准能涨价，谁知道现在两分钱都卖不出去了！谁还要啊！家家户户几百上千斤蒜堆着，这……唉，我说啊，咱农民就该老老实实种粮食，瞎种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，这不是自找苦吃吗？”

青灵听了，心里也跟着难受，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劝慰道：“爹，您也别太着急了。不过，这大蒜一过冬，可就该长芽了，到时候更没人要了。”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，想缓和一下气氛。

何寒素一听这话，更是像霜打的茄子，蔫了。“可不是嘛！”他重重地叹了口气，满是愧疚，“吃也吃不完，卖也卖不掉，一生芽就只能扔水沟里，白瞎了粮食啊！”

青灵眼珠一转，计上心来，她笑着说：“爹，既然这样，咱家这几百斤蒜，不如就让我试试种成蒜黄吧。您要是不放心，我可以先少种点，就当是试试手。” 她又补充了一句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：“您早上可答应我了，这家里我当家！”

何寒素看着这个从小就乖巧懂事，捧在手心里怕摔了，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儿，她提出的任何要求，他向来都是尽力满足。更何况，女儿只是想要一堆卖不出去的大蒜罢了。“行行行！”他大手一挥，豪爽地说，“你要是愿意试就试试吧，爹没意见。不过这大冬天的，冰天雪地的，怎么种啊？”

青灵见爹答应了，心里乐开了花，她兴高采烈地说：“爹，您就别操心了！这蒜黄啊，还就得冬天种！您放心，我自有办法让它们长出来，你就等着瞧好吧！哈哈哈！”

不对呀！这闺女咋知道大蒜能变成菜呢？这事儿蹊跷啊。何寒素疑惑地看着青灵，刚想问个明白，青灵却抢先一步，装作不经意地说：“爹，今儿早上我赶集卖鸡蛋的时候，听人家说的，说是他在北京的亲戚家吃过。”

何寒素将信将疑地“哦”了一声，还想再问，青灵却已经拉起他的胳膊，大叫一声：“走，爹，喊上妹妹，咱掰蒜瓣瓣去！”

一家老小齐上阵，一下午的时间，总算是把大蒜都掰成了蒜瓣。看着还差不少，青灵又和爹一起，把家里那口常年不用的大缸从里到外刷洗干净。为了防止上冻，他们又小心翼翼地把大缸抬到了牲口屋里，添上水，把蒜瓣一股脑儿地倒了进去。这大蒜用水泡过之后，才好发芽。

在这个信息闭塞的年代，没有网络，没法查阅蒜黄的详细种植技术，青灵只能凭着记忆中的一些常识，摸着石头过河了。

泡好蒜瓣，她又招呼爹和妹妹一起挖地，准备做暖棚。

他们家院子够大，足有四五分地的面积，用来种植蒜黄是绰绰有余了。

他们在院子西侧，紧挨着墙根的地方，划出了足有二分地的面积，开始刨土。

刨到一尺来深的时候，再往下就不是冻土了。这土地冬暖夏凉，挖得越深，保暖效果自然也就越好。

暖棚的深度差不多了，青灵就让大伙儿停了下来。她跳进暖棚里面，把土踩平整，就等着蒜瓣泡好之后，栽进去了。

何寒素就像个牵线木偶一样，全程都被闺女指挥着，一时之间有些恍惚。

这用大蒜种菜，大冬天挖地窖种菜，这可是祖宗八辈都没干过的活啊！

好吧，反正扔了也是扔，就由着宝贝闺女折腾吧，只要她开心就好。

大蒜被水泡了一夜之后，青灵就招呼爹一起，把蒜瓣紧紧实实地摆好在土面上，又浇上适当的水，用厚厚的塑料布蒙严实，最后在塑料布上面盖上厚厚的草垫子，用来保暖和遮光。

青灵拍了拍手上的泥土，看着他们的劳动成果，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，但同时也感到压力山大。虽说这蒜黄种植起来，似乎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，但她毕竟是头一次尝试，心里没底啊！

也只能尽人事，听天命了。

今天又是星期一了，老二老三都去上学了，青灵抱着老四，跟爹商量道：“爹，我都给老二、老三买了鞋布了，这天儿这么冷，老三还得走那么远的路去上学呢，棉鞋得赶紧做出来才行。要不，我今天把娘从姥娘家接回来吧。”

何寒素何尝不想媳妇天天待在家里啊！只要她在家，他一进门就能看见自己那俊俏的媳妇，心里就美滋滋的。但是，对于媳妇三天两头回娘家这事儿，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。更不敢主动去接，生怕惹媳妇不高兴。

现在听到闺女说要去接她，他顿时喜上眉梢，乐滋滋地说：“那太好了！你姥娘也好久没见你了，肯定也想你了，正好你也去看看你姥娘。”

青灵怕爹再去赌博，连忙说道：“那我还是自己去接我娘吧，您就在家带着小妹妹，也省的来回折腾了。”

何寒素自然是连连答应。

姥娘家离她们村不算近，也有十多里地，青灵骑着从堂哥家借来的大梁自行车，一路风驰电掣地向姥娘家赶去。

或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作祟，也或许是姥娘真的把青灵当成了自家的孩子看待，总之，她对这个大外孙女是格外地疼爱。一见到青灵来了，她高兴地掂着小脚，一路小跑着从屋里迎了出来，笑呵呵地拉住青灵的手，高声喊着孙子，让赶紧给外甥女点火烤手。

青灵看着姥娘，不禁愣住了。

娘不是说姥娘腿疼病犯了吗？可看姥娘这跑的，比兔子都快啊！她在心里暗暗嘀咕：娘，您可真行啊，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，连自己的老娘都咒上了。

青灵心里虽然有些不快，但还是强压了下来。她抬头看了看姥娘家这个熟悉的大院子，又看了看精神矍铄的姥娘，心里涌起一股暖意，于是暂时把心里的不快抛到脑后，拉着姥娘温热的手，走进了屋里。

姥娘家是前后两进的院子，姥娘和二舅一家住在后院，前院住着大舅一家。所以，只要谁一大声说话，两进院子的人都能听见。你一声我一声地喊着“青灵”，不一会儿，姥娘的屋子里就挤满了人。青灵笑着一一问好，但她的心里却微微一揪：大家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，唯独不见她母亲的身影。

跟大舅、二舅、大妗子、二妗子，还有表哥、表弟、表姐、表妹们，大家挤在一起烤了一会儿火后，青灵忍不住问姥娘：“姥娘，我娘去哪儿了？”

姥娘慈爱地笑了笑，说道：“你娘啊，看中了你五妗子家闺女穿的棉鞋，说是要给你姐妹几个一人做一双，这会儿正出去问你五妗子要棉鞋样子去了。哈哈哈，你娘啊，就跟你五妗子合得来，每次一来都钻到你五妗子家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