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鸡蛋战

王梅科听了这话，一时语塞。昨晚闺女的那番话，句句敲在她心坎上，让她细细回想起来，也觉得有些羞愧。但多年来的习惯难以改变，对娘家的那份牵挂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，让她难以割舍。她原本想着，稍微少买些东西，剩下的钱补贴家用，也就罢了。

女儿要掌家，她只当是女儿想多分担些家务，谁知她竟然想掌控家里的经济大权！虽然这所谓的“经济大权”，不过是区区几十个鸡蛋而已。

要是女儿把卖鸡蛋的钱揣进腰包，不让她支配，那她拿什么给侄儿买零食？空着手回娘家，岂不是更要被嫂子和弟媳们冷嘲热讽？不行，这绝对不行！

她猛地提高嗓门，大声喊道：“不行，鸡蛋必须由我来卖！”

青灵闻言，眉毛轻轻一挑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。王梅科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，但还是用更大的声音来掩饰自己的心虚：“娘只是让你帮忙管管家，又不是撒手不管了！你还小，哪里能把家里的大事全都交给你来管？”

何寒素也在一旁附和着：“是啊是啊，你娘说得对。”

青灵却不依不饶，反驳道：“可我刚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啊！既然要管家，那就得先管钱，不然还叫什么管家？爹娘你们放心，鸡蛋卖了钱，我一分都不会乱花。我会买个小本子，把每一笔开销都记得清清楚楚。”

不等王梅科开口，她又补充道：“这样吧，如果爹娘觉得我乱花钱，或者觉得我管家不利索，那就让我先管一个月，一个月后我主动退出，绝不赖着不走。”

何青山觉得女儿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，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：“行行行，就这么定了！”

话一出口，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妥，连忙缩着脖子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妻子的脸色。王梅科厌恶地瞪了他一眼，气呼呼地开始收拾东西，准备回娘家。

何寒素可吓坏了，他结结巴巴地说：“秀丽，你……你还没吃早饭呢，吃了饭再回娘家吧。”

王梅科梗着脖子，没好气地说：“不吃了，饱了！”

何寒素急得直跺脚，这么冷的天，不吃早饭怎么行？但青灵却拉住他的手，劝道：“爹，娘跟你说的是气话呢，你快去吃饭吧。一会儿你还得跟娘一起去看姥姥呢……”

“啥？跟我一起去看姥姥？”王梅科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，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。

何寒素知道会碰一鼻子灰，他埋怨地瞪了女儿一眼：都怪她出的馊主意！

青灵挡在爹的身前，笑眯眯地对娘说：“是啊，娘你不是说姥姥的腿疼病又犯了吗？爹这个当女婿的，难道不应该去看看姥姥吗？既然姥姥需要人伺候，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忙活啊！爹也该表示一下孝心，跟你一块儿住下，伺候姥姥几天。”

王梅科听得不寒而栗，她奋力大叫：“不行！他不能去！”

何寒素吓得两眼紧闭，恨不得把高大的身躯缩到地缝里。结婚十八年了，除了过年，他都没跟媳妇一起回过岳母家。媳妇不让他去，他也不敢多问。

青灵好整以暇地看着娘，故意装作好奇地问：“娘，为啥俺爹不能去？”

王梅科被问住了，她带着一丝惊恐，看着这个她最疼爱的女儿，觉得她好像忽然跟自己离心了。

青灵追问道：“娘，你说呀，俺爹为啥不能跟你一起去姥姥家？是不是你去姥姥家有什么事瞒着我们？”

王梅科听得脑子嗡嗡作响，霎时出了一身冷汗。她惊慌失措地辩解道：“哪有哪有，你别胡说八道……”

青灵在心里冷笑一声，随即威严地说道：“那就这么定了！吃了饭爹跟你去姥姥家，我给李银帆家送了骡子就去赶集卖鸡蛋！”

说完，她一把拉过爹的胳膊，转身朝厨房走去，留下王梅科独自在寒风中凌乱。

她在心里默默地说：娘，你这些年也够了，爹惯着你，我可不惯着你。

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：这些年娘的心思，爹真的全然不知吗？

“青灵，要不算了吧，我不跟你娘去姥姥家了，你娘她不想我跟她一块儿去。”何寒素拧着眉头，带着几分恳求地对女儿说。

青灵认真地看着爹，问道：“娘为啥不想让你跟她一块儿回姥姥家？”

何寒素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，红着脸，支支吾吾地说：“她……她嫌我给她丢人。”

青灵问爹：“你哪儿给她丢人了？你偷过还是抢过？”

何寒素嗫嚅着说：“你爹长得丑，跟娘站一块儿不般配。”

青灵仔细地看了看爹，他鼻方口阔，身材魁梧粗犷，虽然算不上英俊，但也绝不丑陋。她由衷地说：“爹，你一点都不丑，是你太不自信了。”

何寒素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，不由得愣了一下。这些年，他在媳妇面前总是感到自卑，媳妇不想带他回娘家，他就识趣地不跟着，觉得自己反正长得丑，媳妇也不管他，他更是不修边幅了。整天穿着一身破衣裳，胡子拉碴的，跟整洁俏丽的媳妇站在一起，确实显得很不搭调。

青灵兴致勃勃地说：“爹，先吃饭！吃了饭我给你好好打扮打扮！”

她匆匆扒了几口饭，就跑到家里的衣柜前，想给爹找件像样的衣服。结果翻了半天，居然没找到一件能穿得出门的。除了那身补丁摞补丁的替换衣服，就再也没有别的了。她在心里哀叹：我可怜的爹啊！

她又叹了口气：这个家实在是太缺钱了！

没有新衣服可以换，只好让爹先把胡子刮干净。看到爹的头发长了，而且脏兮兮的，她就烧了热水，给爹洗了头，还帮他理了发。爹看起来瞬间精神多了，仿佛年轻了好几岁。

青灵满意地笑了笑，其他三个妹妹也笑嘻嘻地看着焕然一新的爹，只有王梅科心如针扎。

爹娘的事情安排妥当后，青灵急着去见李银帆。今天是周日，两个妹妹都不用上学。她让老二刷锅，嘱咐老三照顾好小妹妹，自己则把那一篓子鸡蛋捡到一个篮子里，一手挎着鸡蛋，一手牵着李银帆家的骡子，踏上了赶集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