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赌债风波

老四满怀热情地拿着热气腾腾的馍馍，想在大姐面前邀功，却被娘的厉声呵斥吓得缩回了手。她委屈地咬着细细的手指，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娘和大姐。

娘训斥完老四，又转向端着碗，从厨房一路小跑进屋的老三，语气冰冷而生硬：“再洒出来，仔细你的皮！”

老三顿时手足无措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她的性格像爹一样大大咧咧，没少因为冒失挨娘的责骂。

青灵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。

她们姐妹四个，只有她青灵的长相随了娘，其他三个都更像爹。或许是爱屋及乌吧，娘对她这个老大格外宠爱，对另外三个小的则是不冷不热，平日里也十分严厉。

青灵连忙弯下腰，一把抱起小妹妹，亲昵地举高，柔声说道：“来，这样你就能够着馍了，快点拿，大姐饿坏了。”

到底是孩子心性，老四立刻“咯咯咯”地笑了起来，张开肉乎乎的小手，从馍筐子里抱出一个又大又白的馍馍。

青灵又笑着转向老三，温和地说：“老三，以后做事稳当点，别毛手毛脚的。你来帮大姐倒碗水，小心点。”

在青灵的鼓励下，老三小心翼翼地托起滚烫的开水瓶，一点一点地往碗里倒水，这一次，果真没有洒出一滴。

“瞧，这不就没洒出来嘛。”青灵笑着鼓励道。

“哐啷”一声，爹带着一股寒气推门而入。

“爹！”

“爹！”

“爹！”

“爹！”

四个闺女齐声欢快地叫道。老四更是像一只活泼的小松鼠，一下子窜进了爹的怀抱，咯咯地笑着，小脑袋直往他宽阔而温暖的胸膛里钻。

何寒素一把抱起小女儿，咧开嘴哈哈大笑，低下头，用拉碴的胡子扎着小女儿娇嫩的脸蛋，逗得她“啊啊”地叫个不停。

青灵和三个妹妹都笑眯眯地看着爷俩嬉闹，只有王梅科厌恶地瞥了他们一眼，冷冷地问道：“被打的那人怎么样了？没事吧？”

听到媳妇的声音，何寒素连忙站直了身子，规规矩矩地回答道：“给他上了点药，又给了他两天的药让他带回家了。呵呵，没事，半大小子，皮实着呢，经得住折腾。”

王梅科已经重新坐回到了床上，冷着脸吩咐丈夫：“快去厨房烧点热水，给孩子们都泡泡脚，暖暖身子，早点睡吧。”

她一向爱干净，即便是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，她也不怕浪费柴火，坚持每天晚上烧水给孩子们泡脚。

何寒素恭敬地应了一声，放下小女儿，便急匆匆地往厨房走去。

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，王梅科厌恶地转过头去。

青灵悄悄地跟了出去，她得劝劝爹，把从李银帆家借来的骡子还回去。不然，李银帆的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，两家永远也别想和好。

“爹，咱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。我人既然回来了，你就不能耍赖，得把人家的骡子还回去。”

坐在灶膛前烧火的爹，黝黑而宽阔的脸庞被火光映得通红。他抬起头，眼神深邃地看着大女儿，缓缓地说道：“青灵，爹正好有话要问你呢。你今天晚上可有点不对劲啊。”

青灵心里咯噔一下，随即故意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，笑着问道：“我咋不对劲了？难不成我头上长角了，还是脸上长毛了？”

爹无奈地瞪了她一眼，宠溺地呵斥道：“别胡说八道！跟我老老实实地说，你是不是早就认识那个小子？刚才你可是一个劲地护着他，一个姑娘家家的，像什么样子！”

闺女大了，他这个当爹的得看紧了。那个小伙子可是仇人的儿子，她可不能对他有什么想法。

青灵被问得愣了一下，随即转念一想，索性撒了个谎，说道：“嗯，认识。去年你去挖河的时候，我跟二妹去卖棉花。当时卖棉花的人排成了长队，一直排到了棉花站外面。一个妇女想要插队，我不让她插，那个女人可泼辣了，竟然骂骂咧咧地要打我。当时正好被李银帆看到了，他挺身而出，狠狠地教训了那个女人一顿，那个妇女才灰溜溜地排到后面去了。李银帆看我和妹妹都冻得直哆嗦，就让我们把棉花车子拉到他的位置上，他把他的棉花车子挪到了咱的位置，让我们先卖了。”

青灵之所以编造这个故事，是因为她爹最疼爱女儿。一听说李银帆不仅教训了想要打女儿的泼妇，还让女儿早点卖了棉花少受罪，他心里一定会对李银帆感激不尽。

果然，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。

青灵趁热打铁，继续说道：“爹，你闺女跟你一样，不是个没良心的人。我觉得人家帮了咱这么大的忙，总得问问人家叫啥吧。他就跟我说他叫李银帆，我们这才认识了。所以今天晚上，他发现是我，就趁他爹不在家的时候把我放出来了。我脚踝肿了，他也不放心我一个女孩子走夜路，就背着我送我回来了。”

说完，她细细地观察着爹的神情。

爹是个胸无城府的人，心思都写在脸上。听到这里，他宽阔的脸上露出了感激之色。他清了清嗓子，说道：“怪不得刚才你那么护着他，原来是这么回事……嗯嗯，那个小伙子确实是个好孩子，他主动把你送回来，咱们是欠了他一份情……”

“那你就把骡子还给人家啊。”

“可是他爹李富贵确实欠我赌债啊。”

青灵小嘴一撅，不满地问道：“爹，你说我重要还是赌债重要？”

何寒素瞪大了眼睛，说道：“又胡扯！当然是你重要了！”

青灵冷哼一声，毫不客气地怼道：“那你还张口闭口赌债的！你赌博本来就是犯法的，还义正言辞地要赌债，真是不害臊！人家没为难你闺女，还把我好好的送回来了，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？你不该感恩戴德地把人家的骡子还给人家，以表示你的谢意吗？”

闺女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啊。他诧异地看了一眼才十七岁的女儿，忽然感觉她长大了呢……